嵌在人生边上

    我们可能都有过这样的体会：有些物件镶嵌在衣服上，生活会多一点“色彩”，赏心悦目；而少了它也无关宏旨，对人生绝对无妨，这种镶嵌在人生边上的“物件”叫蕾丝。

    到过比利时的人会发现，除了巧克力、啤酒、炸薯条等当地的传统“特色产品”外，看到最多的是出售“比利时造蕾丝”的店铺。从布鲁塞尔的大广场到“水城”布鲁日，“比利时蕾丝”的招牌比比皆是，各种做工细腻精致的蕾丝琳琅满目。小到盈寸的蕾丝可以镶嵌在首饰镜内，大及数尺的蕾丝可以装饰时装、婚纱、台布及床上铺陈，堪称一绝。

    记者在比利时各地参加一些民间活动，经常看到有人在做“蕾丝秀”。蕾丝是比利时人颇为自豪的一门传统手工艺，在鼎盛的18世纪和19世纪，几乎比利时地区的每个家庭都能编织蕾丝，如同中国几十年前曾出现过的“全民打毛衣热”。

    和比利时朋友聊起蕾丝的历史，他们大多语焉不详。实际上，早在16世纪，欧洲就已经出现蕾丝，而1830年才有比利时王国，难怪比利时人对“太久远”的历史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据史料记载，蕾丝起源于16世纪，是用来装饰衣襟和衣袖的。当时欧洲蕾丝的主要产地是今天的比利时、意大利和法国等地。1830年比利时王国建国之前，如今的比利时地区属于尼德兰，这里位置靠北，阴雨多雾，气温较低，是欧洲制作蕾丝的主要用料——麻线的主要产地，麻业种植的发展带动了当地人“靠麻吃麻”，就近取材，奠定了蕾丝业蓬勃发展的基础。据史料记载，18世纪中叶，布鲁塞尔有9000至10000名蕾丝女工；19世纪中叶，比利时大约有50000至60000名蕾丝女工。这应该是比利时蕾丝工艺比较发达的主要原因之一。

    早期的蕾丝制作有两种，一种用针，工艺过程有些像中国的钩挑和刺绣，另一种则利用梭子的交叉变化来编织，比利时大多使用后一种技艺。蕾丝按照图案用麻或丝编织，把线绕在手指粗细的梭子上，一个图案需要几十或近百只梭子，大一些的图案甚至需要几百只梭子。制作时把图案放在下面，根据图案采用不同的编、结、绕等手法制作完成。单薄、层次感强的蕾丝的主要功能是装饰服装，尤其是装饰在女性服装上，更能制造出一种甜美、俊俏、顽皮，乃至性感的感觉。现代社会，已经出现所谓蕾丝“透视装”，将一些时髦的演艺圈人士展现得一览无余，而且因蕾丝的明暗结构和编织方法导致“体无完肤”。与蕾丝界人士谈起“透视装”，回答是“怎么使用是时装界的事，我们只创造美”。

    蕾丝因织法细腻、构图妩媚，极尽阴柔之美，似乎总是和浪漫、矜持、矫情联系在一起的，裙摆上那层层叠叠的花边，让任何女性都会怦然心动。所以，每当人们说到蕾丝，总是和女性联系在一起。但您也许没有想到，早期的蕾丝是男人的专利，用来装饰王公贵族的服装，如领口、袖口、衣边和袜沿等。又因制作工艺考究、精细、耗时长、价格昂贵，蕾丝也只有王宫贵族才能享用。我们从下面这些数据就可以看出，蕾丝在比利时行会中的地位和价值：17世纪，一块奢华的蕾丝手帕价值达200达克特（相当于700克黄金），一只蕾丝领口可以交换25块葡萄园。遥想当年，比利时织娘一丝一线编织的蕾丝镶嵌在巴黎凡尔赛王侯的礼服领口、袖口，以及贵妇拖地的长裙上，琴声悠悠，裙摆窸窣，镜子宫摇曳的烛光折射出人间仙境般的美，而蕾丝便为这虚幻的美景锦上添花。布鲁塞尔服装博物馆还完好地收藏着当年欧洲王室的蕾丝饰物。

    随着欧洲资产阶级的兴起，蕾丝逐渐遁入民间，成为大众尤其是女性喜爱的服装饰物。欧洲人在女装、童装、折扇、帽子、手套、手袋、阳伞，特别是晚礼服和婚纱上使用蕾丝，蕾丝也慢慢成为女性的“专利”。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蕾丝从传统的编、结、绕等手法向机械化发展。机织蕾丝极大地丰富了花边种类和图案，用途也从服装装饰向家居装潢及饰物等各个领域拓展，而需求量增加使得蕾丝品种更加丰富。

    进入新世纪，蕾丝的生产正逐步从机织向电脑“编织”过渡。电脑蕾丝机的出现，使蕾丝行业出现革命性的变化，也对传统蕾丝行业带来倾覆性的打击。记者在“蕾丝的故乡”布鲁日市中心参观了一个历经四代的蕾丝之家——杰威尔蕾丝店。主人告诉记者，这家店自1895年开始经营蕾丝，采取前店后场方式。早年是雇人编织蕾丝，后来采取“来料加工”方式，让邻近的蕾丝织娘将丝、麻线领回家，按照店主提供的图案编织，店铺统一出售。这样做的优势在于店主熟悉织娘的手艺，可以保证质量，维护布鲁日蕾丝的声誉。但由于机械化的发展，尤其是亚洲的激烈竞争，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商店不得不进口一些亚洲机织的蕾丝作为旅游产品吸引游客，店内的“好货”则要等蕾丝收藏家或爱好者来发现。

    在布鲁塞尔大广场，记者走进埃莱娜·卢布雷克女士和母亲一起经营的蕾丝专卖店。埃莱娜说，店铺是其表舅在1957年开的，后来转让给自己的父母，也是采取前店后场式的经营方式。她从小就在店铺里玩耍，耳濡目染，对蕾丝情有独钟。她一边招待顾客，一边抽空给记者演示传统蕾丝的编织技艺。根据比利时的传统，蕾丝应是“HOME MADE”（在家制作）。埃莱娜是位具有现代思想的蕾丝业者，她和母亲除了参加过多次蕾丝世界博览会，还为比利时王室制作过蕾丝制品。店铺醒目位置悬挂的是她和母亲在2014年完成的、经俄罗斯圣彼得堡著名画家伊戈尔·佐拉里亚授权的蕾丝名画！在埃莱娜的店里还有卢布雷克家族珍藏的一两个世纪的蕾丝精品。曾经参加布鲁塞尔“行业协会”组织的中国之行的埃莱娜坦言，同许多传统行业一样，比利时蕾丝业已经后继无人。不要说现在找不到蕾丝学徒，就连她的三个孩子也没有一个像她小时候那样痴迷蕾丝。制作蕾丝耗时费力，收入也不多，加上机织蕾丝的竞争，比利时传统蕾丝业面临着消失的威胁。

    （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