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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5年08月07日 星期五

    左右

    作者:许文骞 《光明日报》( 2015年08月07日 14版)
    插图:郭红松

     

        村子里有两个少年。名为左、右。

     

        村子中人们很幸福,但村子很小,一朵云就能将它盖上,几分钟的工夫就能从村子头到村子尾走上好几个来回。

     

        村子有限,而天无边。

     

        眼见有限,而心想无边。

     

        少年左已经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了,他多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屋外已经暗了,他收拾好小小的背包,偷偷地从窗户爬了出去。他汗涔涔的手按在胸口,来压制它因激动产生的狂跳带来的冲击。他躲在树后,等着右的到来。

     

        过了好久,一个黑影随着脚步声的逼近而靠近,左仔细打量着,确信是右才从树后蹦了出来。“左,你真的想好了?我们真的要去环游世界啊?”“是啊,在村口有两条路,你向右,我向左,我们一直向前走,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这个地方的,到时候我们就互相分享我们都到过哪儿,经历过什么。说不定中途我们还会遇上呢。”“嗯,一言为定。”

     

        右和左挽着彼此走到了村口,那两条路就光秃秃地横在眼前。“我们到时候就在那棵树下相见吧。”左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那些熟悉的味道也都散在风里,朦朦胧胧嗅不到了。

     

     

        离村子越远,路越泞。杂草丛生。

     

        左走起路来艰难得很,他擦了擦头顶的汗,仰头看了看浩渺的天。

     

        头顶有一片云,云很厚,像是夜里御寒的毯子。那朵云从村子里就跟着他,一直到这。

     

        他回头看时,发现已经走出很远了。满眼只有发黄的荒草,再不见村子和那棵大树。

     

        他走啊走,空气变得愈发干燥闷热。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脚下肥沃的黑色的土地已经变成了稀松的黄沙。他遇见过许多人,他们说着各自的语言,那些他听不懂的语言。

     

        他来到了一片无人的沙漠。这里只有白茫茫的天、毒日与沙子。沙子,沙子……黄色的灼人的沙子,一模一样的沙子,让人绝望的沙子。他每走一步,脚就陷下去一步,脚踝在沙子里艰难地挪着。没有地方可以躲避烈日,左觉得自己要被烤焦了,全身的水渗出成了汗,汗里的盐又仿佛要将他盐渍了。

     

        一切都是重复的,他要发疯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具移动的干尸,连思想的力气都没有,奄奄一息,举步维艰。

     

        他告诉自己,右在前边,爬也要爬出去。

     

        但这一天,他终于挺不住了,倒在沙子里。

     

        “滴答,滴答……”

     

        当雨滴在他的皮肤上亲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下雨了,久违的雨水给干涸的大地带来了生命。他似乎听见自己的胸膛有铁箍碎开的声音,似乎看见曾被烤得酥脆的肋骨又坚硬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欣喜若狂,他张开嘴,喝着雨水。他将四肢展开,他获得新生。他躺在松软的沙子上,有如回到了母亲的子宫,纯净如斯。

     

     

        那场雨让他坚持走到了沙漠的边缘,看见一片片绿洲。经过这次洗礼,左内心变得无比坦然、从容。走完这条路后,他再也不是那叛逆的少年,而是真正的男人。他回头望了望大漠,那柔情暴戾的大漠啊。他捧起一把沙,小心翼翼地揣进随身的口袋里。他要给右看,告诉他,曾到过一片大漠,那里有死亡也有新生。

     

        左发现那朵云又跟着他了,他不再排斥,这种相伴让他想哭。

     

        左一路上也遇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像是巨鸟体型的蝴蝶,生活在水下的部落,会唱歌的喇叭花……他一一记录了下来,要和右分享。他还到了一片树林,树上的浆果嗅起来像是蜂蜜,入口香甜,甜味渗入每一个味觉细胞,将它们牢牢俘获。左觉得一天不吃就垂涎得浑身瘙痒。树干上却长满了锋利的尖刺,左为了摘果子,已被扎伤了几次,有的伤口化了脓。

     

        这天夜里,左发现了树林里有一条通道,他顺着通道看见了一个村子,一个被火把点亮的村子。人们正围着火堆跳着舞。他们穿着洁白的纱织衣服,脖颈上缠着一串串花项链,女人的头发上、手臂上也都绕着各色各样的花。他们尽情地唱着跳着,幸福像是火苗般向外伸出触手,感染着左。

     

        有人拍了拍左的肩,是个女孩。编的辫子上插满了薰衣草。她露出单纯而又好奇的目光,左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她想表达她的友好。她带左来到了一个木屋,把草药敷在左受伤的地方。清凉的感觉从伤口传遍全身,左觉得舒服多了,他向女孩一笑,女孩也回之一笑,眼睛弯弯的,酒窝浅浅的。

     

        左的伤很快就好了。左在村子里待了很久,他渐渐学会了这里的语言。每天陪着村子里的人一起去摘果子摘草药。女孩叫西亚,她为左讲述每一种植物的名字与故事。

     

        “左,我们以后一起生活,有机会再一起去环游世界好不好?”“环游世界……”左怔了一下,目光空洞起来。西亚慌了神,她拉着左的胳膊,恳求地说:“左……留下来吧。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你。”左抿了抿嘴唇,夜晚的风如此的凉,他的心头却如此的燥热。左还是要走的,尽管他没有回答西亚。第二天黎明,他背着行囊默默离开,他怕人们都醒来他会不忍心再走。天刚掺有一点点阳光的颜色,火把还燃烧着。他走了一段距离,还是回了头。此时此景,多像自己当年离开故乡。

     

        村子已经小如地上一颗珠、苍穹一粒星。

     

     

        他回来了,村子还是那个村子,树还是那棵树。一切还如多年前一般,仿佛只有他变了。再不是曾经那个孩子了。沧桑已刷过他的心,刷上了一层硬汉的骨气。

     

        右,右你也回来了吗?你是不是和我经历了一样多的事?当我们相遇,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的激动与狂喜?

     

        他踉跄地跑到了树下,栽倒在了草坪上。

     

        “诶,你是……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有些肥硕的人站在左面前,身边还围绕着几个小孩子。两个人盯着彼此看了半天,勉强从冒出的胡子下认出了曾经模糊稚嫩的轮廓。左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的共鸣,愣在那里。

     

        还不等左开口,右马上说道:“其实……当年我听了我爸的话,留在村里耕地娶妻,现在过得也算滋润。你快讲讲你一路的见闻吧。”

     

        左麻木地把手伸进口袋,想掏出一把大漠的曾被阳光烤得松软的沙粒,却发现空空如也——袋子底露了一个洞。只好冲右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躺在了这久别的土地之上。草叶吻着他,他缓缓地将四肢舒展开。

     

        他一无所有,哪怕一粒沙,都不剩。但他拥有有限,他拥有无边。

     

        (作者为东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学生)

     

    谢冕点评:

     

        生活是现实的,理想是虚幻的。

     

        《左右》告诉我们,当一个人为了生存而满足现实的时候,他的天空只有眼前这么大。而当你不满足现有生活状况,要追求梦想,打破陈旧的生活观念时,必定要走出去,这样生活才充满阳光。

     

        谢冕 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诗歌研究院院长,“北大培文杯”全国青少年创意写作大赛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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