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年代师生情

    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许多人至今都珍藏着一张53年前拍摄的班级合照。那是1962年初春，班主任郭于和老师带领全班同学到风景如画的长风公园春游时的合影。20世纪60年代初，我们在复旦大学预科（1962年改制为复旦大学附中）求学，度过了3年难忘的岁月，为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健康成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预科的老师中，郭于和老师是同学们最敬重的一位。光阴荏苒，时间虽已过去半个世纪，但是看着这张略微泛黄的“全家福”照片，瞬间就能打开记忆的闸门。

    1961年8月末，我们背着行李到国权路复旦大学第三宿舍报到。刚刚初中毕业、满脸稚气的中学生，一下子踏入大学预科的校门，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学生宿舍原是日军侵华时建的兵营，三层楼各有长廊，寝室狭小，仅容得下两张靠墙安放的双层木床，中间是四张小课桌。首次离家住校学习，过集体生活，同学们对学校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我们俩被分配在同一间寝室，刚放下行李，就看到一位中年男子走进来，他中等个子，目光中有不言自威的成分，令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少年有点怯然。他询问我们的姓名，同时用浓重的浙江口音自我介绍：我叫郭于和，是你们的班主任。看到他眉宇间略微露出的一丝慈祥，我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这就是我们对郭老师的第一印象。

    郭老师既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开学后他给我们上代数，同学们逐渐习惯了他的浙江口音。但他说对数符号“log”的拖长发音，每次都让大家忍俊不禁。当我们后来了解到郭老师是上海交通大学数学系毕业，上海解放前就参加共产党领导的进步青年组织，一下子肃然起敬。郭老师讲课慢条斯理，板书清晰，学生很容易跟上他的授课速度记下笔记。郭老师的表述，容易让初学者对复杂的内容由浅入深、循序理解，确实见其学问功力。我们慢慢淡忘了他的乡音，沉醉于他描绘的数学天地中。

    我们入学时正遇上三年经济困难时期，生活条件差，学校虽然尽最大努力办好伙食，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天早餐都是黑乎乎的山芋粉方糕和陈米粥，不到中午已经消化殆尽，第四节课中间已经饥肠辘辘，盼望着下课铃声响起。每次老师刚放下粉笔宣布下课，我们就呼啸着奔向食堂，一路敲打搪瓷碗，长长的走廊里，脚步声声，场面壮观。郭老师看到我们这副狼狈相，理解地一笑。生活虽然艰苦，同学们学习却是一点也不放松，晚自习时教室灯火通明。这时候，我们总能看到郭老师走进教室，询问同学们学习上有什么困难，为大家解惑答疑。他还关切地说：“现在国家有困难，学校的伙食供应有限，你们正在长身体的时期，饭菜虽然不可口，但一定要吃饱，困难是暂时的，以后会慢慢好起来。”

    我们在高中阶段的学习，得益于郭老师注重素质教育。他在执教中十分重视“双基”，强调基本知识与基本技能相结合的学习与训练。班上有些同学钟情于文科，由于郭老师常采用启发式的教学方法，使这些同学对数学课和其他理科课程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与难学。大家往往在解题过程中找到乐趣，掌握了数理化的原理与公式，对学好数理化课程增强了自信心。有好几位报考文科专业的同学，1964年高考时居然顺利地完成了数学试卷的全部解答，取得了好成绩。 

    1963年，全国掀起了学习雷锋的热潮。郭老师平时就十分重视对学生的思想品德教育，学习雷锋的活动开展后，他要求班干部结合同学们的思想实际开展活动，真正理解雷锋精神，确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担当起自己的社会责任。在那段日子里，每当星期天，许多同学都不回家，留在校内搞清洁卫生，在教室、寝室擦窗、拖地，为同学洗被洗衣，助人为乐蔚然成风。

    郭老师很注意保护学生的自我意识，尊重我们的个性发展。在预科毕业、选择高校与专业之际，他希望我们能报考母校的本科专业，但不包办代替，也不强行规定，而是让我们自由发展，自主选择，引导我们报考自己喜欢的专业。一位同学为了先“练兵”，检验自己的学业，增加一次录取机会，报考了提前录取的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郭老师理解这位同学的心理，尊重他的选择，同意他提前报考。班主任老师的积极支持，使这位同学消除了顾虑，顺利通过了初试和复试。发榜的那一天，郭老师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教室，兴奋地对那位同学说：“你考取戏剧学院了！”郭老师恰似一位勤劳耕耘的园丁，在鲜花绽放之初，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喜悦之情。老师为学生成功而喜上眉梢的神态，使同学们极为感动，给大家留下了美好的青春记忆！

    去年10月，郭于和老师担任过班主任的6届学生来到复旦大学附中，纪念自己敬爱的班主任诞辰90周年。他们当中许多人已年过花甲，有些已步入古稀之年。当他们戴着花镜翻阅纪念册中那一张张摄于几十年前的“班主任的全家福”时，无不沉浸在对往事的幸福回忆和对班主任老师的深深怀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