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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5年07月17日 星期五

    艺林史话

    从伤心到词心

    ——秦观的词意人生

    作者:杨圆媛 《光明日报》( 2015年07月17日 16版)

        1093年,北宋元祐八年,哲宗亲政,发动了一场旷日持久且辐射面巨大的罢黜旧党,以复新政为旨的运动,史称“绍圣述绍”。在这场以往党锢史上绝无仅有的党争清理中,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在风雨飘摇中等待死亡的召唤。

        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秦观被贬,临行前重游友人王诜家的西园,写下了《望海潮》: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今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长记误随车。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

        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烟暝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1087年,秦观参加了驸马都尉王诜家里举行的西园雅集,当时苏轼和苏辙以及“苏门四学士”等十六人参加了这次文人聚会。文士们吟诗对唱、风流俊朗,人们把这次聚会称为“西园雅集”。这首《望海潮》写到了往日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雅集的幸福时光,如今他成为宦海沉浮的牺牲品,因此通过这首长调慢词,用情景结合来表达对前途迷茫的感慨,也传达了他隐居出世的心绪,这种失落无奈的心情是寂寞而伤感的。这首词在上片末尾即时空转换,从现在的“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到“长记误随车”回忆昔日西园雅集时的良辰美景,“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又回到现在,结尾处再回到现实之中,呼应开头。这种今昔对照,通过交错的时空方式揭示了政局多变在秦观心中的失落和惶恐,使得词情婉曲动人。

        绍圣元年,秦观在汴京任国史院编修,因新党重新上台,有人控告秦观主修的《神宗实录》“记述不实”,为此朝廷追回了他为杭州通判的前命,贬为处州酒税。在新党耳目的紧盯下,秦观又因“读佛书、败坏场务罪”被贬往更加偏远的郴州编管。秦观已料到自己也许有去无回,遂留下一家大小,只带了儿子秦湛随从南行。

        一路舟行,两岸的风景虽然千帆过尽,但想起曾经的“西园雅集”,想起昔日的离别和爱恨,心中的块垒就难以抒发,所以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秦观来到湖南郴州,还没来得及领略潇湘之美,就又接到诏书,被编管广西横州。从湖南到广西,当时是路途遥远的一次行程,何况秦观是作为囚徒被押解上路的,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写下了《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为凄厉也。这首词深切地抒写出秦观遭受流放、前途渺茫、怀乡思念的愁绪。词的开端以郴州春夜的景色开始,大雾迷茫,月色朦胧,遥不可及的桃源,这些都是前途渺茫与内心凄苦的外化,进而抒发客居之悲、难解之愁,形象地写出自己背井离乡、漂泊天涯的无奈和悲伤。

        秦观被贬到衡州时,衡阳太守孔毅甫见到他就说:“秦少游气貌大不类平时,殆不久于世矣。”

        秦观在被贬的第二年,写了一首《好事近·梦中作》: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郦千百。飞云当面化龙蛇,天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词的上片呈现的是春山远水的山水画卷,里面有小溪潺潺、翠莺啾啾,下片在写梦中之境的同时,也表达了对他一生多舛的命运的感叹。古藤阴下醉卧,悠然忘记身在何方,这样的超然物外,明人沈际飞说这首词是“白眼看世态”,真是得其“词心”。

        苏轼当年读到秦观这首词说:“为予道此词至流泪。”黄庭坚也百感交集地说:“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杯。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唯有贺方回。”历经十年宦海沉浮,用一句“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来置之度外。

        就在旧党在新党权贵的打压下命悬一线时,元符三年正月,天降暴雨,哲宗驾崩,徽宗即位。当旧党臣子们听到传来大赦北回的消息后,有多少人老泪纵横,然而这样天大的喜讯却并没有让秦观高兴起来。他的内心已经对前途不抱希望了。

        秦观是有一番“伤心之处”的,他不仅在仕途上几多浮沉,贬谪流放,客死异乡,而且在诗词上也受到很多人的误解。宋词两大流派,豪放派和婉约派的代表人物苏轼和李清照就曾指责过秦观。苏轼说秦观是“不意分别后却学柳七”,没想到我们分别后,你却向柳永学习;李清照说他“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然十分艳丽丰逸,但终究缺少富贵仪态和气象。

        历史上,北宋秦观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共称为“苏门四学士”,这四人不但和苏轼亦师亦友,而且他们大部分人在词学上都受到苏轼豪放派的影响,只有秦观一人与其他“苏门”不同,他不拘泥于门户之见,以诗、文、词兼善,尤其是词一枝独秀,在北宋词坛成为“正宗”。

        秦观一生坎坷曲折的道路,正如《宋四家词选》中说的那样,“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

        晚清词论家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说:“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常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词心,是一种独立于风雨江山外客观存在的情感,“吾言写吾心”,我写的诗词就是我心灵和情感的独白。

        有人说,宋代的文学家性格各有不同,欧阳修沉稳,苏轼旷达,黄庭坚顽强,一般认为“少游钟情”。就是秦观多情而真,他的诗词风格就有天生的性格特质。在面对人生忧患时,秦观没有苏轼的旷达、黄庭坚的泰然,但正是这种“钟情”的特性,使他成为“情种”,具备了“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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