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学生一起长大

    周末下午，我接到一个从成都打来的电话：“王老师您好！我是刘捷，7月10号是我们毕业30年纪念日，我们准备在当天聚会，请王老师光临。”听到“刘捷”这个熟悉的名字，一个高高的个子、长着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子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刘捷是我30年前当班主任时的团支部书记，现在是四川省卫生厅的一名领导。放下电话，我径直走进书房，从珍藏多年的老相册里，翻出了一张1985年我和学生的毕业照。看着照片上我和学生们充满着朝气、荡漾着青春的脸庞，思绪被拉回到33年前的20世纪80年代……

    坐落在重庆歌乐山下、嘉陵江畔的四川省重庆药剂学校，是一所培养药剂和检验专业人才的中专学校。我1982年毕业留校时，刚满20岁。在“文革”结束不久、百废待兴的年代，学校师资相当缺乏，于是，刚留校的我就担任1982级药剂专业85班的班主任。当我在新生报到处见到这群十八九岁的大小伙与大姑娘时，一个月前还是学生的我，心里怯生生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上午开学典礼后，分班进行校纪校规教育。我到班上发表了当班主任的第一次就职演说。我一本正经地讲了近一个小时，因为太紧张，讲话的时候竟不敢看学生，眼睛一直盯着教室后面的黑板，双脚不自觉地在讲台下发抖，天气不热却汗水直冒，根本不知道学生听进去没有。

    下午，一位学生家长找我交换意见，他告诉我：“王亚军讲，我们班主任就是一个小女孩，好像对你有些不服气。我当即纠正了他，说班主任再小也是你的老师，你不仅要尊重老师，还要当好老师的助手。”临走时，这位家长很和蔼地说：“王老师，你大胆管理，我们家长支持你。”听了家长的一席话，我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当好班主任，一定要成为让学生信服，让家长放心的老师。

    那时，学校规定学生不准烫头发，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唱靡靡之音，不准谈恋爱。于是，当班主任的我就不烫发，不穿高跟鞋，不谈恋爱，给学生当好示范。清晨，我与学生一起出早操；晚上，我同学生一道上晚自习；放学后，我和学生一块参加课外活动；学生生病住院，我守护在医院。

    渐渐地，学生们看我的眼神变得亲切了，叫老师的声音变得自然甜美了。我知道，在学生心中，我开始有点像老师的样子了。

    还记得班里的六只“小鸽子”吗？那是进校的第二学期，为了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中拿奖，文艺委员周莉萍和几个文艺骨干把我拉到女生寝室，大家七嘴八舌地想办法、出主意。在那个以演唱《祝酒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为主要节目形式的年代，我们大胆模仿《天鹅湖》，将西班牙的《鸽子》编排成芭蕾群舞。每天晚自习后，我向学校借来双卡录音机，在操场上和周莉萍、蔺梅、李萍等六位女生编排舞蹈队形，练习每一个跳跃、旋转、翻腾、托举动作。没有现成的服装，我和丁云、李元就到商场买来白纱布，自己动手缝制“鸽子服”；没有化妆师，我就亲自为“鸽子”们梳头、化妆。正式演出的那天，当六只洁白、美丽、轻盈的鸽子在舞台翩翩起舞的时候，顿时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听到主持人宣布舞蹈《鸽子》获得第一名成绩时，我和六只“小鸽子”紧紧拥抱在一起，我和女生们的泪水和欢笑也交织在一起。

    后来,学生们不论到嘉陵江畔野炊,还是到歌乐山登山,抑或是去风雨操场看露天电影,总是热情地邀请班主任参加,我也很高兴地和同学们一起包饺子、一起郊游、一起神侃……此时，在学生眼里，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我们的校园紧邻嘉陵江，每年夏天，总有人因为下河游泳发生悲剧，因此，学校严令禁止学生下河游泳。一天下午，我到教室查看自习情况，发现少了兰伯恩、胡宏、刘乔兴三个男生。于是，我叫上班干部王亚军、郑剩，把操场、寝室、图书馆寻了个遍，始终没有发现三人的行踪。会不会是下河去游泳呢？一想到下河，我顿时急出一身冷汗，起身朝江边一路奔去。

    来到江边，只见他们丢在岸上的衣服，却不见三人的踪影。我们大声呼喊三个男生的名字，好一阵子没有回音。就在我急得快发疯时，发现三人正笑嘻嘻地从下游河滩朝这边走来。看见三个大活人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我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我狠狠地责怪他们：“你们不要命了！要是真有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们父母交代呀！”见我急成这样，三个男生也难过地低下头说：“王老师，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下河了！”

    这时，在我心里，这些学生就是我的亲兄弟，而在他们心里，我这个班主任就是他们的小姐姐。

    20世纪80年代初期，国家急需各行各业的专业技术人才，为建设“四个现代化”勤奋学习、为振兴中华而读书的浓厚社会风气也深深影响着我和学生们，我经常鼓励同学们不仅要成为优秀的药剂师，更要成为国家需要的医药专家。那时，大家都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个个学习劲头十足。放学后，坐在小板凳上在江边看药剂专业书的是我的学生；下晚自习后，在教学楼路灯下背生物化学的也是我的学生；熄灯号响过之后，在学生宿舍楼道里预习第二天课程的还是我的学生。我这个班主任总是在熄灯后来到宿舍，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学生们早些睡觉。

    转眼间，学生们毕业已经30年了。如今，他们当中，有医院院长，有药剂科主任，有医药企业老总，大多数同学都当上了主任、副主任药师，成为工作岗位上的业务骨干。每每听到学生们进步的消息，当班主任的我，总会感到无比骄傲和无限欣慰。

    药剂85班，是我此生唯一当班主任带过的班，30年来，我和同学们的师生缘，并没有随着他们的毕业画上句号。我不仅经常参加班里组织的各种活动，还在班级微信圈里分享同学们晒工作成绩、晒家庭甜蜜、晒个人情趣的帖子、照片。因为在学生心里，我既是他们的小老师，更是他们的小师姐。

    是啊，亦师亦友，不正是当年学生们对我这个小老师的期许吗？我想对我的学生说：“感谢85班的同学们！是你们陪伴我长大，更是你们激励我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