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哲学是对西方哲学传统的延续
分析哲学运动体现了理性主义精神,表现为对经验常识的基本尊重,对人类现实活动的充分关注和对人类思想表达的高度重视。这种理性主义精神正是对亚里士多德以来的西方哲学传统的延续。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出发点就是经验,而笛卡儿哲学的核心则是对经验现象的质疑以及由此提出的普遍怀疑原则;直到休谟,西方哲学家们的眼光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经验常识,没有离开过人类的现实活动。哲学与科学、哲学与宗教、哲学与社会等等关系,都是建立在哲学能够为它们提供有力的解释和行动的保障。然而,康德哲学的出现,却被看作西方哲学真正把自己确立为一门科学。从哲学自身的发展看,这的确树立了哲学在所有文化形态中不可替代的地位,但也为哲学带来了另一种未曾预见的结果:当哲学被看作一门科学(无论这门科学与其他科学之间有何不同),并被理解为概念的自我演绎,这种孤芳自赏的研究思路必然会使自身远离经验常识,远离人类的现实生活。而分析哲学的出现,正是要让哲学回归经验、回归生活、回归世界,这种回归的最直接方式,就是从仔细分析考察我们的语言入手。这种回归也正是对西方哲学传统的真正延续。
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把可理解的语言看作是习惯的语言,这是我们用于定义事物的根据。从“一”中可以得到“实体”概念,就可以判定亚里士多德对语言的理解应当是经验性的。从笛卡尔到休谟,哲学家们似乎都没有把语言看作外在于人类经验的对象,而是强调语言活动在人类经验构成中的重要地位,这从培根的“市场假象”、巴克莱的自然的观念以及莱布尼茨的理性真理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当代分析哲学家们把语言分析作为哲学研究的首要任务,一个重要根据就是语言的这种经验性特征。无论哲学家们对“语言”概念做何种理解,他们都不否认,语言活动一定是人类经验活动的重要部分,是人与世界建立联系的首要纽带。离开了这个前提,语言分析也就失去了哲学上的意义,这从当代英美哲学研究从语言哲学转向心灵哲学的历程就可以看得出来。心灵哲学特别关注的,就是人类经验性的语言活动中表现出来的各种意识现象;如何解释这些现象的性质和作用,构成了心灵哲学研究的主要内容。这些表明,哲学研究的首要任务是以分析的方式处理我们在经验生活中面临的各种问题,这些问题不仅与理解人性有着密切联系,而且与我们认识和解释世界的方式有关:只有把这些问题放在分析的显微镜下加以观察,我们才能发现它们的真实意义,也才能知道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从亚里士多德到休谟的西方哲学传统,就是在以分析的方式寻求解决经验问题的出路。在这种意义上,当代分析哲学应当被看作是对这样的哲学传统的延续。
以分析的态度理解西方哲学史
“分析的态度”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原有的哲学史研究成果加以分解辨析,从中找出能够帮助我们很好理解哲学家思想的材料和观点;另一方面,是要以分析的视角去重新整理西方哲学史上的具体思想素材,按分析的思路重新构建西方哲学的发展历程。克罗齐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论断,对哲学的历史同样适用。无论这个论断是否另有深意,但每个时代的哲学史的确都是这个时代的哲学家们所描绘和解释的哲学史,所以我们才会有对历史的重新理解。对许多哲学家来说,两千五百多年的哲学发展史就是各种哲学观点相互冲突厮杀的历史,整个西方哲学充满了相互否定,后代哲学家总是以前代哲学的掘墓人身份出现,使得哲学研究变成了后来者不断否定前人思想的残酷战场。面对哲学史上的前后相继否定的现象,哲学家们总是给出各种不同的解释,试图说明不同哲学理论观点之间冲突的根源在于对相同问题的不同回答。然而,我们从各种版本的哲学史中却很难看出,依据这种哲学史观如何能够得到对哲学历史的一致说明。因此,这就需要我们变换一个角度,重新思考如何给西方哲学史作出一个合理的描述,而在第二种意义上的分析态度则是我们可以采取的有效方法。
以分析的方法处理哲学史,首先就需要把哲学的历史发展作为一个整体,以整体论的方式讨论西方哲学家们各种思想观念之间的密切联系,这种联系并非是时间上的先后相继,而是在思想表达方式和观点论证方法上的一致性。其次要能抓住哲学家思想观点的真正重要环节,即思想表达中隐含的推理内容。几乎每个哲学家都是因为自己观点的推理能否成立而决定了这些观点是否能够在后来的哲学讨论中依然占据一席之地。典型的例子就是摩尔对唯心论的反驳论证。我们知道,摩尔的论证由于在逻辑上没有力量而遭到维特根斯坦的批评。当然,我们还需要更为强有力的分析技术,可以清楚地向我们显示出每个哲学观点的真实意图。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哲学家们提出各种哲学观点的真实原因,由此深入到哲学家们的内在心灵。因而,在目前的哲学史研究中,分析的方法应当是一种更好理解哲学发展的最为有效的方法。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