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收视热的启示

    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播出后火遍全国。作为一部反映30多年前农村社会生活的电视作品，《平凡的世界》所引发的热播热议热评现象，既为我们把脉当前农村题材电视剧的创作症候提供了一面镜子，也为如何创作更有时代精神品相的农村题材电视剧提供了一把参照标尺。

    近年来，农村题材电视剧在思想主题、表达领域、艺术形式等方面都呈现出丰富发展的趋势，涌现出诸如《圣水湖畔》《乡村爱情》等大批作品。作为乡土中国的影像书写，这些作品在反映广大农民脱贫致富、创业奔小康、创造幸福生活的同时，也存在生活反映表面化、思想主题开掘不深、审美内涵不足等问题，形成了数量上的繁荣和质量上的欠缺、不协调。如《乡村爱情》等电视剧，围绕农村经济发展和农民财富增长的主题，书写个人创业打拼的奋斗史和带领乡邻发家致富的创造史。但这些作品在透视农村精神生态环境的整体性、记录农村文化变迁的史诗性、揭示农民精神蜕变的深刻性、探寻时代精神取向的引导性等方面，存在着明显不足，以至于那种带有社会心灵史意义的、深入反映并深刻思考社会转型期广大农民精神蜕变和价值裂变的优秀作品显得比较匮乏。

    究其原因，是与创作者缺乏对农村现实生活的直接和深刻体验有关，也与其对农民精神蜕变的真诚体认和深度思考不够有关。创作心态浮躁、盲从市场和经济效益的不良倾向在农村题材电视剧领域有所显现。

    一部作品要打动人，一定要有创作者的真诚态度和伟大灵魂的支撑，方能走入观众、走进心灵。深入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作品内部会发现，这种感染力和影响力的形成，更来自作品所表现出来的对社会现实生活的体验和把握，来自对平凡劳动的真诚体会，以及对时代精神诉求的深切关怀和有力回应。《平凡的世界》不是浮在社会生活的表层简单地书写现实、礼赞现实，而是进入社会肌理深处，循着生活的脉络，真实地反映社会转型初期农村社会生态的丰富性和各种经济政治文化矛盾冲突的复杂性，展现一个时代在历史坐标系上所呈现的农民命运、农村变革和社会发展的多维交织图景。它对农村变革和农民命运的书写也不是简单地做浮光掠影式的描绘，而是贴着人物的命运，对孙少安、孙少平等诸多人物的精神世界给予深层次展示和剖析，展示了一个时代的普通劳动群体内心深处所潜藏着的改变现状、改变命运的激情以及努力追求生命意义、生活意义、人生意义的高贵理想和坚韧信念。而且，这种精神映象根植于社会历史、地域文化和时代精神的深厚土壤，有着农村文化和生存现实的厚重底蕴以及社会发展进步的宏大历史逻辑支撑。《平凡的世界》表现出了对某些疲惫苍白生活的抗争，对某种人性光亮的呼唤和回应。正是这种对生命的尊重、对生活的真诚以及经由苦难体验熔炼出来的清明理性、安宁情感和宏阔理想，深深地触碰到观众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触发了强烈的价值共振和情感共鸣，也使得《平凡的世界》成为名副其实的具有民族风格、中国气派、时代气象的雄浑史诗。

    这个时代，电视荧屏不应只是充斥着戏说历史剧、宫斗剧、穿越剧，也不应只有都市爱情剧、偶像剧，甚至日剧、美剧、韩剧。是反映农村和农民题材的电视剧，即便要弘扬主旋律，也绝非只有《乡村爱情》式的虚泛浪漫主义格调。我们这个时代的电视荧屏需要能表达这个时代最厚重的精神底色、最朴素的大众群体生活的雄浑史诗性扛鼎之作。

    面对恢宏的社会变革、丰沛的社会生活、强烈的时代精神诉求，应当认真思考农村题材电视剧创作必须拥有的基本精神尺度和审美规范，努力增强作品对农村生活反映的纵深感和对农民精神映象的深邃性，不断提振作品的诗性现实主义品格。而且也应看到，真实的中国农村和生活在农村的广大人民，还远没有当下大多数农村题材电视剧所表现的那样已了无生活的艰辛沉重，其精神生活也远非电视剧所表现的那样余裕和惬意。对大多数农民以及在城市的民工群体而言，依然有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生活之苦和精神之困。对此究竟是视而不见还是刻意回避，反映的不仅是创作者的创作观念和创作态度，而且也考验着创作者的艺术良知和精神旨趣。

    虚幻的呈现、虚泛的浪漫、虚假的拔高，不应是这个时代农村题材电视剧的单一影像。我们这个时代需要像《平凡的世界》那样充满着历史深度、生活热度、精神高度和人性温度的农村题材电视作品。

    （作者为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