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跨界当导演靠谱吗？

    近日，在中外电影合作项目签约仪式上，公布了三部中印合拍片，其中《大闹天竺》是一部由演员王宝强自导自演的电影，这部影片也是王宝强从演员到导演的一次跨界之旅。明星演员跨界当导演的例子，在中外电影史上并不鲜见。但像当下中国影坛这样，形成一股近乎疯狂跟风浪潮的，似乎也绝无仅有。归根结底，这是市场利益推动的商业行为。明星跨界当导演热潮的出现，与电影公司背后的推波助澜不无关系。许多电影公司明确表示会将明星转行做导演的项目作为优先投资对象。相较于经过科班训练的新人导演，明星导演携带着数量庞大、可以直接转化为目标观众的“粉丝”资源，而这些资源正是各电影公司颇为看中的因素。

    从艺术创作角度而言，导演被称为电影的作者；从商业营销的角度看，明星可以被视为电影的商标。在一部电影的制作、流通过程中，导演掌握着拍摄影片的权力，明星则得到更多的物质利益，受到观众的追捧。为什么明星转型做导演被刻意炒作后会引起观众的关注？中国电影产业化发展并不充分，和美国电影相比，从意识到实践，还存在着“导演中心制”的成分。正是在如此背景下，十多年前张艺谋、陈凯歌等导演，将自己在20世纪末拍摄艺术片所建立起的声望，成功地转化为拍摄商业大片的宣传噱头，甚至成为国产商业大片的开拓者、缔造者。10多年后，大众对导演中心地位的认知依然没有改变。电影作品本是一个集体合作的产物，但在当下几乎所有相关从业人员都想“升格”做导演的浮躁氛围中，凸显的是对权力本位的功利追逐，缺失的是恪尽职守的职业精神。观众追捧明星转行做导演，是一种权力崇拜的心态使然。

    “粉丝”与明星的关系十分复杂，概括说来，明星是作为“粉丝”的理想镜像而存在的。明星通常有着大多数“粉丝”所不具备的姣好面容和极富识别力的个性，但同时也极易被冠上偶像、花瓶之类“缺乏内涵”的头衔，这当然是“粉丝”们所不想看到的。所以，一旦明星拥有了坐上导演宝座的机会，兴奋的不仅是明星本人，还有那些将明星作为自我投射对象的“粉丝”。他们终于有机会向身边的人证明，自己的偶像绝不只是大银幕上稍纵即逝的浮光掠影和一具好看的皮囊，其身体里还埋藏着远未被开垦的才华和掌控全局的能力。也是从这一刻起，明星与“粉丝”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契约，明星负责影片的制作，“粉丝”担起影片的票房。

    在一个“粉丝”圈子中，明星是毋庸置疑的核心和灵魂人物，“粉丝”通过对明星公共事务、私生活的追逐和消费与明星有关的产品确立自身的存在感。1998年热播的电视剧《还珠格格》培育出中国内地第一批真正大众文化意义上的明星，赵薇、苏有朋、范冰冰、林心如等人几乎是一夜之间拥有了数以亿计的“粉丝”。近20年后，赵薇、苏有朋先后执导电影作品《致青春》和《左耳》，范冰冰与林心如也在此前成功转型为影视作品投资人。由台前到幕后的转换固然与明星个人职业规划有关，却也建立在其团队对“粉丝”群体精准分析的基础之上。赵薇和苏有朋均已过而立之年，他们昔日“粉丝”中的大多数如今也已到而立之年。从“还珠格格”时期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成长为拼杀职场的都市白领，“粉丝”们年龄、阅历的增加使他们对偶像提出了新的“上升”要求。赵薇、苏有朋等人由明星到导演角色的蜕变，契合了“粉丝”群体权力崇拜的心理需求，为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众“粉丝”们配制了一剂散发着心灵鸡汤味道的强心剂。

    除赵薇、苏有朋外，与他们差不多同时期成名的徐峥、邓超、何炅、陈建斌、伊能静等人也纷纷推出导演处女作。明星做导演的影片，大多是青春片，这反映了投资人在内容层面上对年轻观众口味把握的茫然，希望能够借用明星转行做导演的噱头，来从外部的营销层面做文章。这或许是一种聪明的商业行为，却远非中国电影发展的长久之计。徐峥的《泰囧》和赵薇的《致青春》已算得上是明星导演作品中的佼佼者，但依然难与同类型经典影片相提并论。和正规科班导演相比，明星出身的导演赢在知名度上，短板是专业素养，而这恰是判断一个导演能否坚持创作出优秀作品的必要条件。另外，对明星导演的过度追捧也会占用并浪费大量制作和营销资源，使新人科班导演的发展空间在无形中受到挤压，不利于整个电影生态向良性协调的方向发展。

    当然，对明星转型当导演热潮的反思也并不意味着对明星做导演这一行为的否定。不管是在外国电影史还是中国电影史上，都曾留下多位明星导演的身影，卓别林、石挥、郑君里、伊斯特伍德等人，不仅被公认为伟大的表演天才，更被视作导演界的大师。大浪淘沙，会把真正胜任这个职位的人留下。对于一个真正热爱电影艺术的人而言，导演绝不只是放置在金字塔塔尖的那顶桂冠，而是一种理想驱动下的职业选择。（作者为中国传媒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