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我来到中国画研究院工作,当时的办公室位于画家筒子楼的阴面,房间里光线黯淡,窗外却很明亮。前辈们栽下的柳树已长成三层楼高了,长长的柳条从高高的树上垂下,当我打开窗子,它们有时就会随风飞进屋。后来,我被调换了好多个办公室,窗外的景色已变,但我还常去看那几棵大柳树。
当2013年我决定画《一封信》时,那最初的柳枝持续在我眼前曼妙飞舞,旧日的笛音重新在我心中扬起……
工笔画是中国传统的绘画艺术,从第一次见到,我的感觉就是熟悉。这十几年来工笔画一直是我主要的绘画方式,我们一起成长。《一封信》也就很自然地使用了这“古老”的线条唱自己的歌:以凝重顿挫的短线生长枝干,以均匀舒缓的长线梳理繁密的柳叶和纱帘,以柔韧温和的圆线编织碧桃的花朵,以厚实朴质的粗线搭建窗棱与圆桌。在这里,线是表意的。线的运用不受时空限制,有真正的自由。
中国画是线性艺术,色彩亦是重要的语言。不同颜色并置,具有效果各异而又稳定和谐的秩序,没有一种颜色不美。选取颜色要依据艺术家表达的心意,整个画面为一个整体,包括空白都具有积极的意义,我选择银潜纸作为绘画载体,其本身已参与了创作。这是记忆的颜色,我喜爱闪烁其间的银色之光,纯然圣洁。
为什么画这张画?这张画到底从哪来的?一想到这,我的思绪就回到了2013年2月26日的夜晚。
那天晚上,我出门散步。本来我应该往南走,一出门就望见一轮大圆月摆在我面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当时我就愣那儿了。接着,我的双脚就朝着月亮的方向迈去,不由自主……那晚的月啊,向我展现了它的全部——一个巨大的球体悬浮在空中,吐露着亲切皎洁的光,被爱托住。我就向月亮伸出了我的双手,那一刻我愿自己怀抱在月亮的臂弯里。我似乎触摸到了一张丰盈的脸庞,感到了某种爱的摩抚。
3月初我就开始动笔画《一封信——我的2001年》。也许月圆的那个晚上,神圣的事情已在我心中发生,我被增添了某种勇气,才敢于面对没有过去的过去。
《一封信——我的2001年》完工那天,我一身轻松离开画室,刚走出楼道的大门,一阵暖风迎面而来。画画的日子里我只顾沉醉,不觉春天已去,夏季来临。路边的树木已由初春的一片嫩黄变成了深深的翠绿,当时四周一片寂静,我站在小区的池塘边,用手机记录了下面这些文字:这《一封信》画出来了,画出来了,画出来了——用尽了你2013年的整个春天。如今,你是否感觉到夏风的一缕吹拂?
这是致过去的一封信,也写给未来。信的两端连接着两极,久远的时空里保存着最新鲜的记忆。对我而言,绘画即道路。
真正的艺术引领我到巨大的存在面前。唯有爱,完全的爱,让灵魂里神圣的寂静溢出美妙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