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9日至26日,我从香港启程,飞往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并转机飞往位于美洲大陆最南端的火地岛小城乌斯怀亚,由此乘船前往南极。通过位于南美洲大陆及南极半岛间著名水道——德雷克海峡,领略了南极半岛,先后踏上威廉敏娜湾、丹科岛、雷麦瑞海峡等,穿梭于南极西南版图的北端。短短的10天往返航程,8次下船登岛拍摄,留下了魂牵梦绕的南极情怀,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南极记忆。
亲临绝美仙境,让我有了更多格外振奋的收获。我不太喜欢迎着蓝天白云拍摄南极。无人区的冰封雪域、千沟万壑、荒野沙滩、河海扬波乃至精灵涌动,都需要融入情景交融的特殊环境、天气、氛围和特殊的视觉语境,进而表现各自不同的神奇幻象。很庆幸天赐良机,让我遇上了雨雪交加的创作之日,赶上了黑云压顶的选择机会,碰上了雾锁苍天而透射区域光的拍摄良机,迎来了曙光破晓和夕阳薄暮的聚焦好时光。
南极常见的作品是企鹅、海洋动物。其实,南极更具典型的是冰雪覆盖的群峰叠嶂、气象万千的云雾缭绕、孤寂苍凉的高原特征。我虽是第一次赴南极,但却深深地意识到,只有拍好这博大精深的白色世界,才能托出南极雄伟壮丽的魂魄。
南极的奇观赐予我太多的惊喜和想象。冰川被撕裂而坠落、冰海龟裂而涌动,一座座浮动分离的冰川,一块块漂流的黑冰、蓝冰、白冰的结晶体,天然浓缩成体量形态、品相风格、色彩质地相迥异的艺术群雕。这些鬼斧神工、惟妙惟肖又难以复制的自然冰雕,远远超出人类的智慧与工艺水准。去年我所记录的漂浮雕像,今年可能消融为暖流,将一泻千里汇入喧嚣的世界。此时,我从审美愉悦中油然而生绵绵的伤感和忧思。
其实,有深度、有温度的南极摄影创作,至少需要几年往返的创作时间,甚至要有四季节律的实践感受。十分遗憾,我所拍摄的只是初夏南极半岛延伸边缘的冰山一角,尚未涉足南极的纵深。我的大部分片子是在航船的前行中和快速登陆的橡皮艇上抢拍的。光圈、速度、感光度以及最佳角度机位都受到活动空间的局限,遗憾在所难免。
南极之旅,促进我对“摄影的思考与思考的摄影”之反省,这两者各有不同。“摄影的思考”常常是指现场搜索中的分辨,操作过程中触景生情的思考。这类思考应该是长期的文化艺术、经验技巧积累形成的功力。成功的摄影人即使去那些陌生之地,也会以敏锐的眼光和超常的思维去发现题材,发现吸引眼球的亮点和擦肩而过的小景观、大情怀,具有独具慧眼、另辟蹊径的创意。我们应学会在短暂的摄影行程中,考量该地的基本特征、事物本质,把握环境、气象、形态的基本规律,从中不断修正自己的思考和抉择。由此可见,增强摄前意识极为关键。只有加强旅行前的功课储备,才能有成熟的思考,也才有可能拍出原创的、有特色的作品。
“思考的摄影”系指摄影人日积月累的主观性思考,对创作题材进行事前的深度考究,对他人经典作品的理解以及丰富的阅读积淀。风光摄影尤其如此,它具有可复制、求唯美的特点,克服类同化,突出原创性、唯一性,跳出唯美的禁锢,用鲜活的思想和突显影像内在意义的思路去创作,这是作品出彩的前提。
南极之旅过程中,我始终在思考一个具有时代特征的选题——“融化的南极”。这是关系到人类生存与发展的生态环保题材。伴随着人类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资源的过度开发利用,地球生态系统已达到前所未有的困境,人类赖以生存的空间受到致命的创伤,大量生物种群濒临灭绝,温室效应席卷各个角落。南极整个冰川、冰架体系面临土崩瓦解,广袤无垠的冰川、坚冰正在融化消失,全球变暖、海平面升高的加快,早就开始威胁众多岛屿国家和地区的安全。
在聚焦中,我看到了震撼的美丽、漂浮的家园、地球的眼泪、心灵的忧伤。人类生存发展斗转星移,不管任何时候,人们都如醉如痴地企盼美丽,似乎只有“美丽”才能给予我们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满足,南极旖旎而震撼的美惊醒了我:“美丽”也有陷阱、诱惑,甚至是毁灭性的人间悲剧。人们应审视,美丽的背后发生着什么,我们应给予自然的又是什么。我试图让美丽的影像,蕴含着警示的意义。“速度”的感受、“美丽”的体验让我的思考延伸:人类为什么要运用“征服自然、战胜自然”这一绝对化的概念,从而引发了极端化的行为。自然是我们的上帝,我们应该敬畏自然、善待自然、感恩自然、捍卫自然。
我认为,“融化的南极”作为专题去拍摄很有意义,但对于我来说这一题材只是刚刚开始,“融化”之主题尚需要更多层面、视角、元素和内容来充实。我期待着自己,也期待着更多的人赞美南极、保护南极、研究南极,让地球少一些喧嚣与躁动,多一些宁静与和谐!
(作者系辽宁省摄影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