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一场工人诗歌朗诵会《我的诗篇》在天津大剧院的小剧场里上演,巷道爆破工陈年喜、酿酒工人绳子、炼钢厂工人田力、铁路工人魏国松、农闲时的锅炉工白庆国……这些来自一线的工人们,在安静灯光的照射下,朗诵了自己的诗篇。台下,已经很小的剧场里,空荡荡只坐了三分之一的观众,其中还有一些是媒体记者。这还是经过了延期两个月,票价下调之后的情形了。
其实,细读他们写的诗,有些确实很不错,其中展现出来的机器的坚硬、冰冷、喧嚣,幽闭空间里的苦闷、绝望,流水线上的重复、单调、枯燥,以及个人的身份渺小、面目模糊……都充满着一种陌生的诗意。诗虽好,但这些同样来自底层的诗人,却没有余秀华的运气。一场场诗会,虽然有媒体的不断报道,依然没能引起太多关注。这并非因为诗歌的曲高和寡,就在他们的隔壁,戏剧电影《十二公民》、音乐剧《西关小姐》等剧目几乎场场座无虚席。
这或许是身份的迥异。余秀华的农民身份,尚且能够唤醒都市人沉寂已久的田园梦,但工人,于我们而言,已经是一个距离遥远且易引起抗拒的名词。之所以抗拒,是因为它极有可能让我们想起曾经读过的陈旧文体所写的工人文学;之所以距离遥远,是因为这个群体的生活,脱离我们的视线已久。虽然我们依然是制造业大国,虽然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从工厂里制造出来的手机、汽车、电脑,但我们很少去关注,生产这些产品的,是怎样的一群人。
某种程度上,他们确实像美国作家雷蒙德·卡佛。这位美国工人作家、诗人过早就结婚生子,承担起四口之家的生活重担,为了艰苦谋生,卡佛做过锯木厂工人、清洁工、医院守门人、送货员,在这些生活的间隙里,写短篇小说、诗歌。笔者猜想,他之所以青睐这种短小文体,很大原因就在于生活之外,留给他写作的时间很少吧。卡佛笔下的人物,也多是在美国底层挣扎无望的群体,有人甚至戏称他是虚伪“美国梦”的揭露者。虽然后来终于被认可,但卡佛的生活却没有太大改变,他自己也说:“选择当一个短篇小说家或一个诗人,基本就等于让自己生活在阴影里,不会有人注意。”
也许,那些写诗的工人以后的境遇也会如此。工人杏黄天在诗中写道:“我沉默的诗篇原是机器的喧哗”,反过来,机器的喧哗却唤不醒人们的沉默。只是,他们又比沉默的我们更幸运——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同样充满着烦恼、痛苦,但我们,也只是无聊地烦恼着,而他们却能在内心深处,过着诗意的生活。希望这些人,永远不要忘记王小波曾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