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世人心灵的当代“警世钟”

    由中共河南省纪委、省直工委、河南省文化厅部署策划，实力派剧作家姚金成执笔创作、著名导演张平执导、河南豫剧院与河南江山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联手打造、河南豫剧院三团编排承演的大型现代廉政豫剧《全家福》，自2014年初冬搬上舞台以来，在全省各地巡演百场，场场爆满，观众逾12万人次，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强烈反响。此剧4月16日将进京在中央党校礼堂演出，4月17日由中央机关工委主办在梅兰芳大剧院上演。

    作为以反腐倡廉为主旨的时政大戏，《全家福》没有从正面反映反腐斗争的尖锐和复杂，没有着力塑造大义凛然的反贪斗士及其所面对的严峻局势和强大对手，也没有口诛笔伐地揭露和抨击身居高位的贪腐官员坑国害民、令人切齿的罪恶行径，而是匠心独运地以颇具温馨和美意味的《全家福》作为剧名，由这幅凝聚着一户山村百姓亲情和憧憬的两代人的合影，引出家庭变迁和社会剧变，展示出从这个贫困家庭走出的莘莘学子“励志”成才、跋涉攀登，到提拔重用、级级提升为手握重权的一市之长，却在金钱美色的诱惑下迷惑、动摇，以致堕落为置党纪国法于不顾、背离民众、危害社会的腐败分子的蜕变历程，在全场观众感叹唏嘘之中亲眼看见弥留之际病榻上的老人幻觉中出现的三代人共享天伦的“全家福”，感受着美好愿望瞬间破灭所带来的强烈震撼，由此引发对酿成这一惨烈悲剧根由的沉痛反思。

    豫剧《全家福》的情节结构方式并非围绕戏剧主人公的单线推进，而是由前后两幅“全家福”照片所呈现的具有伦理血亲关系的三代人相互扭结而形成的链状结构，犹如传统绘画“散点透视”式的点线组合或几何图形式的三极相掣。父亲韩长路一极代表着家庭、民众和社会，儿子韩英杰一极具象出官员、官场和权力，孙女韩琳琳一极则体现着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新生代的现实追求和价值取向。正如该剧主笔姚金成先生自述创作体会时所说：豫剧《全家福》的人物设置、故事结构有一定的特殊性，它没有采用以往戏剧常见的“三突出”结构模式，即以塑造一号人物为中心组织矛盾冲突。从情节线索上看，“这个戏的矛盾中心应该是副市长韩英杰，但该戏却以其女儿韩琳琳作为叙述人贯穿全剧，以她的眼光和她的心理感受、人生反思、人格成长为叙事线索，把一家两代人的命运，特别是韩英杰被‘双规’以及其后家庭的变故、崩溃、忏悔贯穿起来，构成了整个戏的叙事框架。这样，韩琳琳实际上就成了结构性的一号人物，这和过去常见的廉政题材戏剧也很不一样。这是这个戏的特点，也形成了这个戏独特的观赏效果。”豫剧《全家福》以留学归国省亲完婚的韩琳琳为叙述主线，开场即营造了一个女儿订婚、父亲即将荣升市长、爷爷迎来75岁华诞“三喜临门”、其乐融融的“全家福”喜庆氛围，正当全家喜不自禁地规划未来之际，却没有任何先兆地宣布了韩英杰被“双规”的组织决定，当头的鸿运瞬间化为满天乌云，狂欢憧憬一变而为绝望悲痛，围绕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展开的环环相扣的戏剧冲突旋即进入高潮。倘从戏剧冲突的性质来分析判断，这部戏的矛盾冲突并不以外在的社会性冲突为主，而表现为家庭和个体层面的情感与心理冲突，分别在韩英杰、韩琳琳、韩长路三个结点上奔突递进，形成一个个直击灵魂的意愿与现实之间的激烈冲撞。居于父亲和女儿之间的韩英杰，其蜕变被查是全剧冲突的焦点和主线，也是该剧由一派祥和陡转为深悲大恸的关键点。剧作没有正面揭露其精神失陷、腐败堕落，给政权公信力造成极大损害的斑斑劣迹，观众看到的却是他日夜坚守在黄河防汛第一线，亲自指挥城市建设和招商引资等惠民工程，甚至被通知“双规”时还坚持说“抗洪工作需要我，我不能离开抗洪第一线”，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惊诧错愕，心理失衡。正如编剧姚金成所指出的，“他是我们身边朝夕相处、非常熟悉的一员，甚至可以说是我们中的一分子！所以，他的蜕变、落马、堕入深渊才会那么触目惊心，令人灵魂难安！”剧作没有痛快淋漓地抨击他、谴责他，而是直击其灵魂，强迫他饮下自酿的苦酒，于强制性隔离之后追悔和反思，自曝其经不住财色诱惑，心理防线坍塌、灵魂扭曲、人性裂变的心路历程。唯其如此，台下的观众才能在聆听他撕心裂肺的痛悔和自责中，感同身受地为之震颤和沉思，于悲悯中掂量原本是大有作为、前途无量的“优秀干部”失足落马的悲惨下场及为此付出的毁灭性代价，在内心深处卷起情感的冲击波，由被动到自觉地接受自警自厉的灵魂洗礼，认同以至与韩英杰的沉痛忏悔形成共鸣：“如果我当初选择拒绝诱惑，不走上这条歧路，我的人生、我的家庭，本来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命运啊！”

    作为父亲被强制“双规”的亲历者和罹难者，刚从海外回国筹备婚礼的韩琳琳，其情感和心理受到的冲击是极其惨烈的，她由惊诧、困惑甚至抵触、怨愤到醒悟和自觉承担起规劝父亲、劝导母亲、安抚爷爷的义务，在极短的时间内由高傲的“公主”磨砺成深明大义、坚韧理智的家庭精神支柱，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而又育人啊！该剧把最重的戏份放在她身上，从不同层面呈现瞬间发生的灾难对其心灵的巨大冲击及由此引发的情感、理念和意志冲突，成为豫剧《全家福》悲剧性冲突兔起鹘落的关榫，也是推进情节发展、矛盾冲突不断激化的动力引擎。

    在全剧中占有充足戏份的爷爷韩长路，是一位忠厚朴实的山乡老农，在他身上蕴涵着底层农民珍惜改革成果，期望政府清正廉洁、国家兴旺发达、社会长治久安的美好祈愿。剧中病房父子相见一场，既是悲愤交集的父亲与蜕变悔恨的儿子之间的亲情冲突，也是作为百姓化身的老农与政府官员之间的情感对峙，同时也是社会层面上功与过、成与败、权与法之间矛盾斗争的全面激化。见到负罪跪地的儿子，他又恨又骂，又捶又打，又亲又抱，悲恨交加，神情恍惚。他追忆以往，满腹创痛，声声血泪：“当了官你就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谁知道你掌了权邪路狂奔，谁知道你被贪欲扭曲了灵魂……你比那贼偷强盗坏十分！清白家世出盗贼，你辱没爹娘辱没先人！”朴实犀利的话语，喷薄而出，犹若震天的惊雷，传达出亿万农民痛切的心声，敲击着戏内戏外所有人的心弦，引起普遍的震颤和悲鸣。

    豫剧《全家福》题材撷取与情节设置的独特性、戏剧冲突组织的张弛有序，作家与导演富有前瞻性的通力配合，话剧、电影表现手法的借鉴运用，高科技手段对舞台空间的创造性调度，多媒体视频的灵活运用，复合音响与传统声腔板式的有机融汇，尤其是主要演员基于准确角色体验的动情演绎，使得这部直面反腐斗争前沿的廉政大戏愈演愈火，社会反响越来越强烈。前不久该戏在河南省人民会堂举行百场演出，落幕后沉浸在悲情氛围中的观众久久不肯离场，河南省纪委尹晋华书记即兴发表演讲，说这部戏“是发生在我们身边若干典型案例的真实写照，我们的党员干部应由此反观自身，不管拥有多大的权力，在金钱和利诱面前，都要牢记党的重托、人民的信任、亲人的嘱托，始终做到洁身自好、秉公用权、清正廉明。”这番话精警诚挚，语重心长，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剧作的时代性主题和触及心灵的警示意义，也深入浅出地诠释了我党“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实现以德治国和依法治国相统一”的治国方略，足以引发理论工作者就此展开哲理性的思考。

    在前不久举行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同志强调，“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动心，让人们的灵魂经受洗礼。”从政治和艺术的双重意义上讲，新编豫剧《全家福》堪称是一座撞击世人心灵的当代“警世钟”。它告诫各级领导干部务必廉洁自律，切勿放纵贪欲，自取毁灭；它警示世人恪守传统道德规范，培植高尚的人格精神，用智慧和创造性的劳动奉献社会，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它更以“成功典范”蜕变为贪腐分子的典型形象为参照，期盼“以德治国和依法治国相统一”的治国方略顺利实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让全国各族人民安居乐业，和谐相处，家家团圆，洪福齐天。（作者为河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地方戏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