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攻非是很会讲故事的人。拿到他不久前出版的《命运记忆》,我就舍不得放下。从他的故事里,我看到了他与命运不屈的抗争,顽强而尽兴,睿智又灵动,精彩且隽永。
先生将“命运”拆开来解,“命是注定了的,运是可以自己改变的”。这个定义,是他对“命运”字面语义的独到见解,也是他一生行止的生动写照。
先生1942年生于重庆,正值抗日烽火遍地烧。此后,目睹父亲为筹办进步刊物《人物杂志》而殚精竭虑,惊闻平素敬重的高明叔叔被反动派打断双腿而后枪杀,听着街头巷尾传来的炮响枪声,他小小的年龄,满载着时代的苍凉,也种下了知爱知恨、知善知恶的种子。
新中国诞生了,可先生迎来的并不尽是暖春。13岁那年,一股“反右倾”批判资产阶级观点的教改风,刮进了课堂,先生也一度迷失了,贴出了批判语文老师的大字报。而这位老师平时对自己有所“偏爱”。几十年后,先生在书里说道,“我知道他的心在痛,而我心里的痛持续了几十年”。
冥冥之中,这个国家的每一次创痛,都在先生的身上留下印记;时代的每一幕悲剧,都要拉进先生担纲其中的角色。先是遭受“文化大革命”的重击,后又亡父失子,经历母亲四次自杀。忆起那段时光,先生说是“身心俱焚”。
这样的“命”,真乃天注定?如此的“运”,该如何改变?先生说,生命是过程,精神是主宰。这话一层是说,生命本就是一个“命”与“运”交杂的过程,我们应思考如何在这种交杂中铸就自己。另一层是说,一个人必须有精神,不能背离道德和认真,这是人之所以可以改变自己命运、铸就自己的力量所在。
先生的生命过程是丰富的。他的一生或许波折而坎坷,但却有风骨、见精神。每着手一事,心力便聚焦一处,铆着劲儿地干成,且干得十分精彩。
先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有多精彩,但他知道自己对国家和民族是负有责任的,于是便以敬业尽职,给了未来最好的交代。从在报社当“愿意跑街道”的记者,到主持报纸头版,倾力新闻部,转战体育部,主管经理部,他就像一只陀螺一样,被内心里那根“忠孝节义”的鞭子鞭策着,事不竟、力不息,交出了一幅又一幅“美丽画作”。十年时间,他从一个毫无专业积存的新闻门外汉,成了首届中国韬奋新闻奖的获得者,创造了新闻界的“传奇”。
先生始终坚持刚正与原则,为了大义,他不惧权贵,更与心存一己之私的人志不同不相为谋,而为了人民,哪怕是路边的公车站台没有雨棚,他都要在报纸上愤然写上一笔。
先生写《命运记忆》,是想告诉孙儿“爷爷的一生是怎样奋斗过来的”。他讲道理,告诉孙儿“命是注定的”,又用奋斗的故事,教他“运是可以自己改变的”。但我想,超越文字本身的真意,不仅在于他改变命运的信念,更在于他纵然改变了自己命运却也从未改变的初衷——“我不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