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里·麦克林著的《柏林》怀着爱恋记述了近几个世纪以来这个城市的历史,它不像巴黎虽几经沦陷,毕竟还基本保存了古典的原貌,而柏林曾经深深地被摧毁和隔离。柏林现代和古老的并存凸显着这座城市厚重的历史感和多元文化的交织。
柏林——历史的沧桑
漫步在柏林市区,总是会和历史不期而遇。国会大厦无疑是历史风云的突出见证。1870年普法战争胜利后,德国完成统一,成立了以普鲁士为中心的德意志帝国,建都在柏林,自此柏林成为全国政治中心。在工业革命的影响下,柏林当时已发展成为大都市,人口增加到490万。帝国议会在当年4月19日通过了一个声明,要建立一个能与帝国议会职责相衬的,能够代表德国人民的议会大厦。从此这栋建筑见证了德国一个多世纪的历史兴衰和沧桑变幻。
1933年希特勒策划了臭名昭著的“议会大厦纵火案”,借以陷害德国共产党和其他进步力量,自那以后,纳粹党掌握了国家议会,将整个国家推向了二战的深渊。1945年苏军攻进柏林,红军战士将胜利的红旗插在了被视为纳粹地标性建筑的德国议会大厦顶端,它是红军击败纳粹德国的胜利象征。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议会大厦被毁。虽然经过几次修缮,但由于两德分裂,议会大厦风光不再。两德统一后,德国议会决定重修议会大厦,让其再度成为制定国策的中枢。新议会大厦1999年交付使用,它集古典式、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和巴洛克式等多种建筑风格于一体,虽然这种风格也遭到不少专家批评,但政治家却认为,多种风格的平行结合正好是德国统一的象征。
柏林有时会给人一种严肃阴郁的感觉。因为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可以看到很多与犹太人有关的遗迹、纪念碑、博物馆。最醒目的是柏林市中心的犹太人纪念碑群。它占地1.9万平方米,由2711块大小不一的石碑组成,地点在柏林市中心标志建筑物勃兰登堡门附近,联邦议院和联邦总理府也近在咫尺。石碑群有一种海洋表面那种让人迷失的效果,表现无数欧洲的犹太人曾经处于彻底无助的境地。这一建筑既反映犹太历史上刻骨的疮疤,也是现今德国人对纳粹罪行的反思。它是死难者无声的控诉,也是后来人心灵的救赎之地。
一位英国诗人曾说过,“每当我身处柏林,都在思考这座城市景观如何影响人与历史的关系”。残留的柏林墙可以说是最为厚重的人文历史。现存的一段柏林墙被取名为“东区画廊”,两德统一后,柏林市政府请来21个国家的117位艺术家在1316米长的墙面上留下了涂鸦作品,成为今天人们了解那个年代的一扇大门。柏林墙对于德国人最深刻的体会恐怕是一种亲情被阻断的象征,在这里为了自由的渴望上演过一幕幕冲破柏林墙的故事。为了翻越柏林墙,诞生了无数“发明家”。一位青年用自己的摩托车马达自制潜艇,成功从西德水域浮出,另一个奇迹则是两个东德家庭花费数年时间制成了一个热气球飘到了西德。
德国导演文德斯曾拍摄过一个名为“柏林苍穹”的影片,他认为,柏林是德国境内唯一的德国城市,因为其他城市,比如汉堡是一个像北欧有着斯堪的纳维亚那样冷酷的工业城,慕尼黑是巴伐利亚味道的都市,法兰克福像美国的肯塔基。唯有柏林才具有德国过去的政治、社会、文化、历史,因而有着独特的身份。
柏林——艺术家的天堂
二战期间,移民潮和大屠杀让20世纪早期最有活力的一座城市失去了精英阶层。随后,狂轰滥炸和巷战又让它的基础设施毁于一旦。接下来,大企业纷纷撤离柏林,安联保险公司和西门子公司搬到了慕尼黑,德意志银行搬到了法兰克福,剩下的中产阶级也为了逃离废墟和隔离状态而四散各方。战后的柏林经过了碌碌无为的几十年。1990年两德统一,柏林重新获得了全德国首都的地位,揭开历史崭新的一页。柏林政府强调把文化创意产业作为柏林发展的抓手,投入了大量资金修缮整合空置房屋,以低廉的租金欢迎设计师和创意产业人才来柏林开办工作室和画廊。市政府每年拨款2700万欧元,用于资助艺术活动。柏林逐渐成为亚文化聚集地,是年轻人向往的地方,更成为艺术家、设计师和写作者的创意来源。200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次评选“世界设计之都”,柏林是唯一当选的欧洲大陆城市。最新数据显示,柏林艺术人口已接近城市人口的1/10。这里每天举行1500多场文化活动。6700多家设计公司落户柏林,年销售额15亿欧元。此外,还有5000多名学生正在时装、产品设计、摄影、沟通设计和视觉艺术等专业就读。
来自加拿大的一位音乐人曾对记者说:“柏林对我们这样的年轻乐队充满吸引力,尤其是它低廉的消费水平和自由的生活方式,这些东西是巴黎和伦敦都无法比拟的。我们可以在废弃的仓库里排练,在冷战时的间谍塔里唱歌。这里有很多东西可以激发灵感”。便宜的租金、便宜的啤酒是这个城市年轻创意者生存的基础。
一年一度的柏林电影节是欧洲三大电影盛会之一,如果说法国戛纳电影节和意大利威尼斯电影节主要是业界人士的欢聚,柏林电影节则更亲民,更吸引普通大众参与。所有的参展影片包括红毯走秀一律对影迷开放,只要你提前购票或者去红毯地点占位,都能看到你想看的电影和见到你喜欢的电影明星,如果你够幸运还能要到他们的签名。
柏林——自由与包容的城市
作为德国的首都,柏林汇聚了多元化的价值观,其中首要的就是自由与包容。1993年一位来自德国社民党踌躇满志的政治家沃维莱特准备竞选柏林市长,在一次集会上,他正面回应了外界有关其性取向的传言,声称“我是一个同性恋,这也挺好的”。从此他“一炮而红”,并在两个月后当选市长。沃维莱特非常看重柏林的形象宣传,为了把柏林打造成一个国际大都会的名牌,他亲自出马,“柏林虽然很穷,但它很性感”,一语惊人,这句话同时也成为柏林抢眼的名片。
柏林确实比较穷,两德统一后的20多年后,这个城市经济仍然捉襟见肘。柏林政府负债600亿欧元,失业率居德国首位,20%的柏林人靠国家救济生活。两德分裂时,西德政府鼓励人们定居柏林,那时候每个在西柏林工作的居民都可以拿到占工资收入8%的特殊津贴,这样就培养了不少柏林懒汉。
柏林是性感的,大型街头电子音乐派对“爱的游行”每年都吸引大批游人前来参加,1999年的参加人数达到150万。一个震耳欲聋的派对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狂欢的人潮把草坪践踏得面目全非,住在附近的居民也受不了总功率达1000千瓦的音响制造出的高分贝噪音。而且狂欢过后,满地几十吨的垃圾还得花钱来清理,引起环保人士极大不满,现在“爱的游行”已不再举办。每年6月,柏林都要举行同性恋游行,2014年的活动已经进入第三十六个年头。30万男女同性恋者、变性者和双性恋者以及他们的支持者为争取平等权益、反对来自社会的歧视走上街头。
柏林还是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在340万人口中有移民背景的占25%左右,多种多样的文化在这里交汇、交流、交融,来自不同国度的人们和睦相处,互不排他。柏林是继伊斯坦布尔和安卡拉后,土耳其人最多的城市,有近30万人。在新科隆和十字山区都是土耳其人的聚居地,开往这个区的地铁被称为“东方快车”,大街上路牌都是双语,这里简直成了一个德意志大国之中的土耳其小王国。曾在东德时期作为外籍劳工的越南人也效仿土耳其人,把亲戚朋友都弄到柏林来。吃苦肯干的越南人改造了贫瘠的柏林饮食,冒充中国人把中餐馆和中式炒面小吃开的满城都是。在柏林生活着约15万俄罗斯人,特别是俄罗斯富人对柏林情有独钟,他们在这里买房买地,柏林各大品牌店都雇有会讲俄语的工作人员,专门伺候俄罗斯富人。
在柏林生活,人们必须习惯街角夜店的重金属音乐,二手服装店里的怪异搭配,朋客牵着的大狗席地而坐并试图向你要钱或向你兜售大麻。柏林东部区域还时有新纳粹的骚扰,半夜穿着马丁靴、留着光头的男孩们到处游荡,他们甚至还袭击过有色人种。
柏林,这个曾经位于“两德”之间的城市,特点是如此独特,历史是如此复杂。它的每块砖石都见证着城市的变革,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仿佛永远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故事里游走。
(本报驻柏林记者 柴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