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梁平,古称梁山,400多年前,这里诞生和住留了两位“圣贤”,一位是儒学名流、理学大家、易学大师来知德(1526—1604年),另一位是佛教临济宗、曹洞宗两派的宗师破山禅师(1597—1666年)。
来知德学识渊博,道德纯粹,生时即获得“三川高士”“一代大儒”“盛世真儒”等称誉。当时,科举当道,士子文人只读《四书章句集注》,心学末流“束书不观”,他却熟读经子百家之书,穷究天人义理之学,“冠道德,履仁义,衣百家,佩六艺”(《答客问》)。他学通三教而归本于儒家,躬行孝悌以尽其伦理,在儒学、理学、易学、子学以及文学等领域,都有精深造诣,自成一派,卓然宗师。时人郭青螺赞其“悟彻八关,惟逊志于道德性命之奥;节高三峡,不投足于富贵利达之场”(《太史来瞿唐先生年谱》)。
来知德现存理学著作12种,学术“以致知为本,尽伦为要”(《明史》本传)。他突破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格物致知”的成说,提倡遏止人欲以存天理、格尽物欲而致良知;指出《大学》的“明德”,即《中庸》的“五达道”,亦即践行“五伦”之教;主张“有物乃有理”“理在事中”,具有朴素唯物论的思想。他在两汉经学、魏晋玄学、宋代理学、阳明心学的基础上,克服汉学的繁苛、理学的空疏、心学的逃禅,进而将儒学思想落实到躬行孝悌、实践伦理上来。
他穷三十年之力钻研《易经》,突破汉儒“卦变”、玄学“扫象”、宋儒“溺数”之弊,独辟蹊径地发明了“错综”学说,深入探讨“象、辞、变、占”结合的解《易》理路,成《周易集注》巨著。其所注所言,“皆由冥心力索,得其端倪,因而参互旁通,自成一说,当时推为绝学”(《四库全书总目》本书提要),为后来者所追捧,研究和效仿者不一而足。特别是他创制的《来氏太极图》,独标“对待者数”“流行者气”“主宰者理”,颇合辩证法“事物是矛盾对立的”“矛盾是运动变化的”和“运动是有规律可循的”等法则。
他爱好文学,凡其所遇所感,皆付诸于诗。生平撰诗文集13种,快乐生活,快乐吟咏,自谓:“德蓬蒿之子,平生不以富贵为意,甘贫惯熟,偶得闻道,如自渊而升于天,日日是乐,文章自乐而得之者也。”(《答吴蒙泉》)刺史傅公叙《瞿唐日录》,谓其“六经、百家书无不读,乐道安贫,抱膝长吟,所著诗中更无一愁字”(《太史来瞿唐先生年谱》)。其创作风格平实自然,言之有物,不事雕琢。《自序》称:“随意兴所到,未计工拙,未曾学古人,亦未焚稿。”如在京师应举时,得家书听说父病母盲,遂焚路引而题诗:“莫遣红尘客子知,殷勤谢尔夜题诗。两行黑字催人老,一幅乌丝觉我痴。万里鹏程何足论,双亲鹤发已多垂。此中有路寻尧舜,东海宣尼是引师。”还以诗言理,自称“道言”,如:“昔年行远不知远,今日登高始觉高。知远知高天近午,泗滨伫目望飞舠。”(俱《太史来瞿唐先生年谱》)生动揭示了人生体味、事物认知将随阅历增多而加深的哲理。
来知德生当晚明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政治由盛而衰,君主腐朽沉沦,朝廷党争日烈,世风奢靡无度,士人无耻至极,民生艰难之至,四方扰乱不已,大的农民暴动已在酝酿之中。来知德不愿与世浮沉,毅然绝弃科举,追慕孔孟,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是纯粹高尚的道德实践家。来知德不汲汲于科名利禄,在京师焚引之时,有朋友劝阻道:“本朝以科目为重,焚引别无路矣。”他却慨然说:“有圣贤一条路,做圣贤不要命。无论富贵贫贱,皆可能之。割断了科目一条肠,孔孟由我做去!”(《太史来瞿唐先生年谱》)平生以孔子“三戒”“四勿”、孟子“三好”为入圣之门,以为:“好勇、好货、好色,杀身也是此三件,亡家也是此三件,殃及子孙也是此三件。”(《省觉录》)以为消得三欲,便此心清明,一团天理,自然流行,与圣同域矣:“人欲既消,此身虽是血肉之躯,乃一团天理矣。既是一团天理,无一毫人欲之私,则能与天地合一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格物诸图引》)他一生躬行孝悌,少以“孝童”举,长因孝亲而辍考。晚年,朝廷以“翰林院待诏”的殊荣征辟他,亦被他婉转拒绝。来知德的一生,是学术研究的一生,道德实践的一生,也是为其乡党树立榜样、移风易俗的一生。立德、立言,堪称不朽。当时人称赞他“光风霁月”“一团天理”“无一毫人欲之私”,乃“瞿唐瑞气”“一代真儒”,又称他为“来夫子”“来圣人”!
梁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来知德一生研究《易经》,遵循“进德修业”,推尊“崇德广业”,追求“盛德大业”。其平生不追名,不逐利,不好色,不呈勇,是内修圣德、外履仁义的一代名儒。他的学术成就自是研究中国儒学史、易学史、文学史不可忽视的内容,他的高尚品德更是当下社会公德教育、职业道德重建、家庭美德培养、个人品德砥砺和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伟大中国梦不可或缺的宝贵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