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从历代不朽之文章我们不仅能看到其色彩之斑斓,正所谓“青黄杂糅,文章灿兮”;我们还能咂摸出不同的味道来,正所谓“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文章是可以吃、可以看、可以赏的。文章,有酸甜苦辣,故可以吃;有喜怒哀乐,故可以赏。有些文章读来如同一杯甘洌的泉水,甜甜的,若莎翁之《仲夏夜之梦》。有些文章读来似一剂猛药,若曹操读陈琳之檄文,武则天阅骆宾王之伐赋。有些文章读来催人泪下,肝肠寸断,如蔡文姬之《胡笳十八拍》。有些文章读来情意绵绵,幽思不绝,若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一句话,文章各有各的味道,若中国之菜肴,有川菜、湘菜、粤菜、鲁菜、淮扬菜之别。
文章味道各异,有酸甜苦辣,当然也有沉闷、晦涩、颠三倒四。有些文章食之如饴,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些既无味又可憎。历代大家对于品味文章之味道有诸多妙论,如陆机之《文赋》、曹丕之《典论·论文》、刘勰之《文心雕龙》。通观之,文章味道适宜,关键要契合其情、景和事。情有哀情、婉情、柔情、烈情之别,景有山高水长、惊涛拍岸、皓月当空之分,事有赏玩、游乐、工作、金戈之类。故文章不可一概而论,应因情而发、寓景而立、循事而理。若武王伐纣,千夫所指,慷慨激昂,旌扬云变;支道林虎丘讲佛,口吐莲花,妙趣横生,顽石点头。文章味道源泉有三:一应言之有情,须结合景与事,有感而发,宣泄之、流潺之、回荡之,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使之余音能绕梁,三月不知肉味,切不可无病呻吟,矫揉造作。一应言之有物,须因景而绘,绘事后素。若高岗怀古凭吊、皓月当空幽思、江岸酹酒抒怀,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不宜移风易景,生搬硬造。一应言之有理,因事循理,流畅缜密、言简意赅,一气呵成、浑然一体,切不可拖沓滞碍、画蛇添足。
文章契情、景、事而作,援笔立就,一气呵成,为作者之梦想。但文章要熬出好的味道来,需要为文者有深厚的积累、深度的洞察力和高度的文字驾驭能力。要熬出好文,须经以下工序:一、取材。作者应平常注意积累,广泛取材,做到肚里有货。要广泛涉猎各类读物,尤其经典著作,如经史子集,古今中外的人文自然科学都应涉猎。歌咏言,诗言志,史铭事,物抒情。同时,应行万里路,广泛接触各类风土人情,观察之、思考之、积累之,做到肚里有货,心中不慌。二、宰割。即应深入观察其情、景、事,赋物流形,按其所需,从自己日常积累的宝库当中取出合适的材料做相应的加工,手起刀落,若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三、烹饪。将选择、清洗和宰割好的材料,进行“煎、炒、炸、煮”,凝神之,赋笔之,行文之。有些需要旺火猛炒,如高堤决口,一泻千里;有些需要慢火细炖,仔细斟酌,若春风杨柳,婀娜百态。四、调味。盐梅斯在,舟楫是寄。做菜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调味,如同文章初稿要精雕细琢,画龙点睛。好文章都是改出来的,文章的初稿就如同毛坯房,其风格的好坏往往取决于后来的装修,也即精雕细琢。是豪放还是婉约,是粗犷还是细腻,是专业还是深入浅出,俱取决于我们对文章的打磨,即调味。文章的咸淡、酸甜苦辣,往往也在我们对文章的雕琢之中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