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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10月24日 星期五

    荐 读

    我是一只狐狸狗

    (儿童小说节选)

    林良(中国台湾) 《 光明日报 》( 2014年10月24日   15 版)

    我的名字叫“斯诺”

     

        “爸爸”常常说我是一只吵人的狗。

     

        这一句话,你大概不容易懂。谁是“爸爸”?谁是“我”?头一句话里就有两个地方要解释,可见说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我先说的是“爸爸”,我当然应该先解释“爸爸”是谁才有道理。不过,如果你不先知道我是谁,那么我的解释一定会使你越听越糊涂。我还是先解释解释“我”是谁吧。

     

        我是一只狗。你听了不要吃惊。我实实在在是一只狗。什么样的狗?一只“不大爱洗澡的6岁的白狐狸狗”。

     

        一只狗如果是长寿的话,大概可以活到13岁。我到底是不是一只长寿的狗,我自己当然不知道。这种事情要等将来让别人来替我证明。

     

        狐狸狗的毛有多少种颜色,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有没有“咖啡”的狐狸狗?有没有黑狐狸狗、黄狐狸狗、红狐狸狗、绿狐狸狗?我实在不清楚。我所看到的,毛色都是白的,跟我的毛色一样。所以我想我用不着说我是“白狐狸狗”。我只要说我是“狐狸狗”,大概你就会想到我是“白”的了。

     

        其实我知道我自己并不“白”,那是因为我不大爱洗澡的缘故。再说我最爱的那个“全世界最忙的家庭”,也实在是没有闲工夫“替狗洗澡”。现在你明白了,我所以要特别说明我是“白”狐狸狗,实在是怕你单看我这一身毛,会不大容易分辨出到底是哪一种颜色。

     

        “6岁”的人是一个小孩儿,可是6岁的白狐狸狗就已经是“度过大半辈子”的狗了。六岁的狗,就像是三四十岁的人。你可以说我现在是一只“年纪很大”的狗,你尽管这样子说。

     

        现在我要解释“爸爸”。

     

        我的“爸爸”并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爸爸”是那戴眼镜的男主人。

     

        我们白狐狸狗并不举行结婚典礼,也不请朋友吃喜酒。我们出生的时候只看得见母亲,看不见父亲。街上来来去去,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白狐狸狗,都可能是我们的父亲,但是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是。我们的父亲都忙着自己的事,从来不管孩子,也不带孩子。

     

        我第一次走进“爸爸”家的大门,看到他在家里陪着孩子,是一个肯带孩子的父亲,我心里就非常喜欢他。我看到孩子们围着他喊“爸爸”,在他身边撒娇,就羡慕得不得了。我实在羡慕那些孩子,我们白狐狸狗哪有这个福气。我们跟父亲根本就不相识。要是有一天,我跟我父亲真在马路上相遇了,他一定不会知道我是他的儿子,我也不会知道他是我的父亲。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人的家庭实在比狗的家庭好。谁是父亲,谁是儿子,都是清清楚楚的;而且父亲可以疼孩子,孩子可以跟父亲撒娇。我们白狐狸狗如果想跟父亲撒娇,真不知道应该找哪一只大狗好。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男主人,就忍不住在心里喊他“爸爸”了。我真的觉得过“人”的生活才有意思。我希望自己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而且“平平安安地在家庭里长大”!

     

        英文里有一句谚语说:“每只狗都有一段自己的好时光。”我的好时光,就从我进“爸爸”家大门的那一天开始。“回忆是甜蜜的”!

     

        在我们狗的世界里,有一个“每一只狗都要遵守的老规矩”,那就是:“要尊敬你的主人。”这是因为主人给我们地方住,给我们东西吃。他为了一家大小跟一只狗的生活,辛辛苦苦地工作,从来不敢抱怨。主人高兴,我们就应该替他高兴;主人悲哀,我们就应该为他悲哀。主人有灾难,我们就应该去救他,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我们都要尽心尽力保护主人的财产,随时准备跟拿棍子的强盗格斗。

     

        主人吃牛肉,我们吃牛肉。主人喝稀饭,我们喝稀饭。嫌主人家的伙食不好,对我们狗来说,是一件最应该羞愧的事。过最好的日子,我们要感激主人。过贫贱的日子,我们仍然要感激主人。一只狗如果为了想要“好一点的生活”就抛弃了主人,全世界所有的狗都不会原谅它。如果有一只狗做了这种不体面的事,全世界的狗就会认为这是“狗的耻辱”!狗都是跟主人同甘共苦的。

     

        我无条件地敬爱“爸爸”,这完全是狗的天性。

     

        我从来不抱怨自己洗澡的次数太少,只恨自己不会往自己身上抹肥皂,不会往大脚盆里装水。这也完全是狗的天性。不管日子过得多穷酸,我们狗都是心满意足,高高兴兴,从来不发出一句怨言。

     

        我吃奶不到40天就离开母亲身边。我们白狐狸狗虽然生下来就有母亲照料,不过日子不会太长久。我们总是要住到一个“人家”里去的。那个“人家”才是我们真正的“家”。我们是在还不大懂事的时候,就离开母亲,离开自己的兄弟姊妹。我们不哭,也不闹。我们住进一个“人家”,很快就成为那个家庭的一分子。

     

        现在,我要解释解释,为什么“爸爸”说我是一只“吵人的狗”。

     

        在我小时候,在我还在母亲身边吃奶的时候,我就常常注意到母亲的耳朵里容不得一点响声。她只要听到一点响声,就会不顾一切地把我们推开,一跳跳了起来,对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大叫:“是谁、是谁、是谁?”

     

        我们吃奶吃得好好的,忽然被她推开,心里都很难受。后来我们也习惯了,只要听到响声,就会赶快放开奶头,好让母亲跳起来喊:“是谁、是谁、是谁?”

     

    一封信

     

        “爸爸”、“妈妈”、樱樱、琪琪、玮玮、两只小金鱼:

     

        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张伯母家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多久没有听见我那“滚开、滚开、滚开!”的叫声了?你们还记得我的样子吗?你们还记得你们的斯诺吗?

     

        最近我常常到山上一片竹林里去散步。竹林里住着几只麻雀。它们不喜欢我,常常用数字打“暗语”在背后议论我:“三七二十一,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有时候就联合起来骂我:“去你家去,去你家去!”

     

        我不去理它们。它们赶不走我,只好把竹林让给我。它们走的时候,会淘气地叫着:“救救救救救救救命啊!救救救救救救救命啊!”真好笑。

     

        它们走开以后,竹林里就很安静了,只有风吹竹叶,沙沙地响。我在竹林里慢慢地走,回想从前跟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常常一直想到天快黑了才走出竹林,把这个地方还给淘气的麻雀。附近农家,有一个小孩子就叫我“竹林里的那只白狐狸狗”。我想念你们,想念得快疯了。

     

        你们一定会说:“我们的斯诺怎么会跑到竹林里去呢?”

     

        樱樱也一定会说:“斯诺,你好可怜!”

     

        琪琪也一定会说:“沧海桑田。”

     

        玮玮也一定会骂我:“讨厌鬼!胡闹!”

     

        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情。你们一家人都是忙人,有时候忙得连报纸也不看,当然更不会去注意我们那条巷子里发生的事情了。

     

        我到张伯母家不久,张伯母就生下第三个孩子。她“坐月子”的时候,有一个老老的“伯母”到她家来帮忙烧饭洗衣服。这个“伯母”一天只来一会儿,做完了事,就匆匆忙忙地又到别家去了。张伯母常常在卧房里跟那个帮忙的伯母说:“请随便弄点儿东西给‘斯诺’吃吧!”

     

        来帮忙的伯母因为自己也很忙,做事不能很尽心,总是拖到临出门的时候才随随便便倒给我半碗冷饭,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我渴了,也没有水喝。虽然自来水龙头就在我身边,可是我不会开。有时候,来帮忙的伯母忙得连碗也不拿,就把那一小团饭握在手里,往我盘里一扔。她弄不清楚我的名字,说:“‘死漏’,你吃去吧?”自己开了门就走了。

     

        张伯母坐满了月子,屋里整天都是那可爱的小娃娃的哭声:“五月啊,五月啊,五月啊!”我不懂那个小娃娃怎么会知道他是五月出生的。有一天刮风,张伯母身上裹着大衣,头上包着一条毛巾,走到院子里来看我说:“可怜的斯诺,我不能再好好儿照顾你了。怎么办?”

     

        我跟她摇摇尾巴。我的心往下一沉。

     

        她说:“我也不能再给你洗澡了。我只有工夫洗我的孩子。”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有趣,就笑了笑。她身体很虚弱,脸色很苍白。

     

        她一边想着一边说:“我怎么办才好呢?你的‘娘家’又那么忙,我也不能再把你送回去。”

     

        我急忙叫了两声,说:“我是公狗,我是公狗!”

     

        她知道她说错了,又笑了笑。她的脸色太苍白了,看起来非常可怜。最后她说:“我的‘娘家’是种田的,住在新店。我送你到那边去住好吗?他们日子过得清闲,不像我们城里这样。”

     

        我当时真想再回到你们家里,可是再往深处一想,就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头几天也许会给你们快乐,很快又会成为你们的拖累,又会累坏了“妈妈”。我是为了让“妈妈”能够多休息休息,才下决心离开你们的。

     

        樱樱、琪琪,还有叫我“讨厌鬼”的小玮玮,你们不要怪“爸爸”。这件事情不是“爸爸”的决定。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年纪还小,还不能完全明白我们“中年人”是怎么做事情的。我们最先想到的是怎么样才能够不伤害别人。自己吃点儿苦头是算不了什么的。

     

        年轻人想的是:“谁敢害我,我就要跟他抵抗!”对不对?年轻人本来就应该学习爱自己,为自己的前途努力。

     

        中年人因为懂的事情多,他想的是:“我有没有害了别人?我不能害人。”中年人学习的是怎么爱别人。

     

        你们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怨“爸爸”,尽管他做的事不能完全合你们的意。

     

        我当时听了张伯母的话,勉强忍住了再回到你们家来的想法,很高兴地跟她摇摇尾巴,轻轻叫了几声:“也好、也好、也好。”

     

        张伯母拍拍我的头说:“那么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是怎么到新店的。我不是坐出租车去的。公共汽车也不许我上。是一个大男孩子,骑着脚踏车,一手拉着我的链子,沿着路边,从台北一路跑到新店的。你们一定会说:“斯诺的四条腿很健康。”我累死了!

     

        这个农家就在公路旁边,家里除了两位健康的老人以外,就是那个会骑脚踏车的大男孩子。他们住的是一座砖房,门前就是田地,田地过去几步就是公路。

     

        我一进他们的家门,他们就解开了我的链子,让我自由活动。他们好像都很懂狗,知道狗到了陌生地方,再也跑不到哪里去。狗总是要过日子的,肚子饿了自己懂得回去跟主人要东西吃。我想了想,他们也对。不过要是在城里,情形就不太一样。

     

        这一家人是不跟狗一起玩的。他们的想法,狗就是狗,再也没有别的。要他们站在我面前看我,伸手拍我的头,跟我说说话,也是从来没有的事。他们不跟狗说话。因为这样,我在他们家里就没有什么事好做,常常自由自在地跑到新店街上去玩。我不管跑得多远,到了天快黑了,就会不知不觉地往他们家里跑,去吃他们给我留下来的饭。这种事情,他们完全猜对了。狗就是狗,他们说的。

     

        (摘自《我是一只狐狸狗》,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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