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品牌屹立不倒、电视剧部部精品、鲜有失手的赵宝刚一直有个理想——想拍电影,并为此准备了好多年。内心越炽热,行动越谨慎,举步越艰难。终于,2010年的一天,我们编导三人第四次凑到一起,他说:“试试?”我们说:“那就试试。”于是,我们开始把攥在手里的棋子,小心翼翼地布置在棋盘上。
我们想写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但是当今这个时代的爱情越来越像一场场精算。现代人的自我意识在不断放大,欲望变得越来越畅通无阻,好像天经地义一般,而婚姻却成了桎梏,相爱容易相守难。永恒的爱情,在满足价值观、生活观、趣味、财富、前途多种要素匹配的条件下,意味着自我的调试、个性的妥协、自由的牺牲、平淡的惯性,守得相濡以沫,已是人生大幸。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唯其艰难,爱之不易,才能永恒。现代爱情有什么艰难?今天还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我们想爱就爱一场,或者一场一场爱下去呢?追到机场还是错失的现代爱情,搭下班飞机过去,也就追上了。没有生死、不经离散,怎么能称经典爱情?建立不了爱而不能的处境,爱情焉能不朽?
在准备阶段,有两件事影响我们,给了思绪前往的方向。第一件是读齐邦媛先生的《巨流河》,那满眼的颠沛流离和生死离乱,让我们的思绪蒙上了旧时的尘烟,丝毫不觉得我们和他们相隔了80年。书中张大飞的爱情从未卿卿我我,只有一次情不自禁言及爱字,却胜似千言万语,让人怆然泪下。他是“飞虎队”的空军战斗机驾驶员,在1945年5月距离日军投降仅差三个月的豫南会战中,殉国于河南信阳上空。距离战争结束一步之遥,他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她,身后唯留下一封绝笔:“原谅我对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放下……我死了会害她,我活着也是害她。我这必死之身,怎能对她说‘我爱你’呢?”人有生死,但爱情却不会熄灭。69年后,我们依然在为他流泪。
第二件事是在凤凰卫视《老兵》节目中,我们了解了胡清河的一生。1949年10月24日,3个团9086名解放军将士渡海进攻金门,陷入5万国民党军队海陆空三军围攻。原计划返航接运后续作战部队的战船又因潮水突变,全部搁浅在海滩。孤军血战3昼夜,无一船一人返回,5000人牺牲,3000人被俘,损失巨大。被俘后被收编进国民党军队的胡清河1950年8月3日,怀抱两个篮球胆用时13个小时游到厦门,成为此役唯一从金门游回大陆的解放军战士。上岸后经历了各种磨难和考验,终于在1985年6月恢复党籍。捧着一张恢复党籍证明,他说:这辈子有这张纸,就值了。
张大飞,帮我们找到爱情的注脚;胡清河,帮我们找到信仰的注脚。因为爱而不能,爱情被镌刻在最好的时刻,岁月无法磨灭;因为奋力坚守,信仰被沉淀得重于泰山,价值无法估量。面对那样一个真实孕育过不灭爱情和信仰高于生命的离乱时代,我们不应该编造一个爱情童话。所以,我们看到,在影片《触不可及》中,离散爱情的不是天灾,不是疾病,也不是战乱。对主人公傅经年而言,对爱一负再负,是为信仰,然而信仰的软肋也是感情,牵绊脚步的唯有情感。理智与情感,是他永远的冲突。
今天,信仰已经多样化,成功、名利、金钱,都可以成为信仰,但是好在依然有太多如宁待、林月颖、卢秋漪一般信仰爱情的人,如果爱都不能成为值得的信仰,还有什么能够决定我们心灵的方向?
(作者为电影《触不可及》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