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过程那样不堪

    前些日，我买了些香蕉。取回来才发现摘得早了，香蕉没有成熟。同事查阅了资料，终于找到方法。将香蕉装入纸箱，盖了厚厚的一层报纸，又搭了一块密不透风的布。两天以后最上面的一部分香蕉熟了。

    成熟了的香蕉表皮发黄，香蕉的根部微黑，失去了青涩香蕉时的好模样。像一个孕育过孩子的女人，面色泛着黄油脂，青春不再，但确是好吃的，剥开来，甜，色泽也好，入口的感觉像极了一段轻音乐。

    看着箱底那些没有成熟的香蕉，突然觉得，世间的事大多如香蕉一般，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是如此的不堪。

    成熟总是意味着经历时间的打磨，比如经冬的麦子，经过季节的变化，温度的起伏，才终于灌浆饱满，成为供养我们的粮食。成熟也意味着经过世间所有高温，或承受涅槃的煎炒，或默默躲进蒸笼，才成为食物。

    成熟也和人的身体相关，欲望与抑制，激情与持久，成熟总意味着一个人内心渐次平和，不再因细小的诱惑而放弃正追逐的目标，不再为即将到来的惩罚而逃避责任。

    成熟意味着融化个体，不再独立于他人之外。成熟意味着褪去了虚伪，不再为证明自己而活得疲倦。成熟意味着已经拥有，所以不必要和他人争抢利益。成熟还意味着懂得放下，因为人生的行程有限，不可能全部的景点都走一遍。

    成熟自然是稳重而得体的现实描述，它像一壶陈年的普洱，初看汤色混浊，细品却甘怡润心。一杯熟普洱，还可以安眠静气。茶本来也是青涩的叶片，是时间用慢火将一个生涩的茶饼暖热，这样，饮一杯熟普洱，我们仿佛和一段旧光阴在对话，我们会瞬间进入安静，觉得平淡也是欢喜。

    日常生活的逻辑，总是以为，那些光鲜而耀眼的人，从未遇到生活的窘迫。其实，哪一个人没有经历香蕉青涩的时光呢。

    那些不为人知的努力，那些蘸满了汗水和泪水的辛酸，正像被捂在箱子里的香蕉一样，在成熟之前，在味道变得美好之前，他们沉默无助，承受时光的黑暗，或者理想的破败。

    美好是一个相对较晚到来的词语，它值得我们为之付出。而美好之前的不堪，注定是我们人生必然伴随的滋味，它如同赠品，无休无止。

    （作者为“70后”作家，文学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