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4日,北京天气转晴。
早上,见到了法学院副院长胡锦光老师,胡老师告诉我:“许老师昨天晚上去世了。”抑制住内心强烈的震惊和悲痛,我忍着泪水,身体犹如失去了灵魂,世界一片空白。
从我第一次与恩师许崇德教授见面,至恩师仙逝,共有600多天的时光。在这600多天里,恩师的做人、做事和做学问都给了我深刻且深远的影响。
读硕士期间,我对宪法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2011年我正式决定备考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宪法学与行政法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我被顺利录取后和两位老师一起去拜访著名法学教育家,尊敬的许崇德教授。
来开门的是许老师。许老师微笑着说:“来、来、来,请进。”眼神里充满热情,很温暖、很亲切。许老师知道我是福建人,他还饶有兴趣地向我介绍了出生于福建的高放、陈世英等著名的学者、英雄。
2012年6月22日,正值我的硕士毕业季,许老师打来电话,他慈爱地关心道:“毕业论文答辩了吗?什么时候能拿到毕业证?什么时候放暑假?暑假有什么打算?暑假住在哪里?吃饭怎么办?结婚了吗?女朋友在哪里?父母退休了吗?在哪里工作?父母身体好吗?”
许老师不仅是新中国宪法学的奠基人之一,也是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者。80多岁的老人,还一直在培养学生。除了每周去看许老师,我也会时常给许老师打电话,在电话中他总是关心地问:“北京的冬天比较冷,你还习惯吗?”“学校来暖气了没有?”
除了关心学生,许老师也关爱学生的家人。我要回家过年了,他总是叮嘱:“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过完年返校了,他总会关心我的家人是否都好。有一次,我提起过年要回家结婚了。他和师母用心地为我和爱人准备了一份礼物。这是我结婚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婚后,我每次带着爱人来看许老师,许老师和师母总是拿各种好吃的出来。我爱人第一次给许老师打电话,在许老师的关心问候中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许老师在我博士一年级尚未开学之际,就鼓励我多动笔写文章并向中国宪法学研究会2012年年会投稿。其间,许老师对我的拟稿的选题和内容多次进行指导,他建议我多了解中国的历史国情,立足于我国实际,多做一些有建设性的事情。
2012年暑期至2013年底,我负责许老师在学校的信箱工作。每次收到一些需要通过他转交给其他单位的资料,他总是一丝不苟,认真负责到底。有一次,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给他寄来了两套书,一套送给他,一套是请许老师转交给另一单位。他拿出来纸和笔,认真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大概介绍了这套书的由来,以及请他的博士生转交此书等情况。不管是期刊杂志社的约稿,还是学院或学校的书画活动,他都会认真思考,精心准备。这对于一个眼睛看不清,手脚不便利的80多岁的老人来讲,字里行间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了心血。这样的劳动成果应当格外得到尊重!这种精神值得我好好学习。
今年3月1日,北京空气重度雾霾,我不由自主地想念许老师——许老师这两天身体好吗?
“嘿,国飞啊。”电话里许老师的声音依旧平和愉悦,“最近学校那边有什么进展?”(许老师非常关心教研室、学院和学校的情况,每次打电话或见面,这些是必谈的话题。)我感觉到许老师声音和往常比有些劳累,有些虚弱。
3月2日是周六,许老师的家人安排好了许老师、师母中午一起吃饭,并让我一定留下。在我陪着许老师下楼吃饭的时候,许老师特地用身上的钥匙打开报箱,取了报纸,一起带到餐馆。许老师利用在大厅等候的时间,翻开报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午餐结束后,我送许老师、师母回家午休,尔后,我就回学校。
——没想到,这成了我见许老师的最后一面!
许崇德
著名法学教育家,新中国宪法学的奠基人之一,中国人民大学荣誉一级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宪法学》课题组首席专家,《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第七届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特约研究员,最高人民检察院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许崇德教授一生笔耕不辍,在宪法学、政治学、行政法学等研究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出版著作七十多部,他的代表性著作有:《许崇德全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史》《港澳基本法教程》《宪法与民主制度》等。
陈国飞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2012级博士研究生,中国人民大学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联合培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