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希望读诗和写诗,能够超越某些坐标,而成了我生命的刻度。我也记下我多么爱你:一首诗——或就是生活给予的莫大赐福。
2
诗歌也许可以从任何事物得到触发,或者可以从某种道德信念得到启悟。只要这些事物和信念,能激发诗人的想象力以及激情,从而推动诗人去完成诗歌的特殊使命,即把世界有机地联系起来并从中产生出某种意义——不,不仅仅联系就够了,而是要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和某个历史上伟大的诗人没来得及喝上一杯酒或饮料,我也还没来得及致敬,这时她来了——诗!
3
诗并不是被诗人催促着在跑,不是。诗自己在奔逃。诗一落草便开始了奔逃。诗人只是在借助诗的速度摆脱现实的时间。
4
春天总是遥遥无期。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电话挂掉的一瞬间,她推门从外面进来:“我来了……”也许,从心灵内部体悟春天,不仅是一种生活的姿态,更是一种诗歌的态度。
5
有时要给写诗找一个好的理由,有时却不要任何理由。不讲理由的时候,才是理直气壮的,或者是心安理得的。
曾几何时,我抬起头,语气充满喜悦:“某某,我把诗作带来了。”表情就像是一个用了几天几夜为男友织好围巾的大一女生,羞涩中也表现着自得。
6
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关切、招呼。
那些孩子大喊大叫,在把五颜六色的游戏币塞进高大的游戏机里,一面又把操纵杆推拉得吱嘎乱响,但没有一个人为这种吵闹而表现出厌烦。
我们也是——我和一首正在酝酿中的诗。
7
所谓诗歌,是要把许多偶然的、零星的、片断的,处在不同时空中,甚而各自隔离的材料,尽可组合在同一首的同一步调中。或从审美感知出发,或从审美目的出发,把所掌握的杂乱纷纭的意象、物象千百次过滤后,便可成章。倘能把断与连、密与疏、放与收、大与小等手法运用得恰到好处,这种营造,或叫新奇,或成精巧、宏大,我却称之曰:天然。
8
诗歌完全可以去探究天空是否有阴霾,阳光又如何可贵等片断之间的联系。但这种联系看上去很虚幻,需要进一步阐述:诗歌的叙述者可能更像个喝醉酒大舌头说话的人,词语跳跳蹦蹦,有空白,但也很饱满(包括空白)——这真是扩充现实的好手段。
它基本上是神奇而能感知的酒精反应,如伟大的美国“船长”惠特曼所咏:“伟大的戏剧在继续,而我可以奉献一首诗”。
9
写诗可以像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空气罐头一样,一打开,即刻呈现了南京路或十六铺码头的气味。无须标明年月日,无须获取相关的气象数值,甚至是PH2.5的高与低。无须多说,它不是一个数据清单,却可能集合了所有的数据。它不是历史,却可能携带着不屈不挠的历史记忆。它不是评论,却可能是更独特更感性的评,以及更深刻更全面的论……不啻如此,它倾注了那么凝重的深情,是对生活重新建构,揉词句、揉词句、再揉词句——使之更加集中,更加细腻,也更加黏性。
(作者为作家、诗人,著有多部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