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花

    在湖南桂东，随处可见一种叫作苦菜的植物。它落地生根，倔强生长，撑起一茎翠绿，开着不起眼、散发淡淡清香的小白花。百姓采摘做成汤菜，苦中带甜、清热解毒、健脾养胃。

    桂东县四都镇角塘小学那位90岁的编外炊事员张桂香，就像一朵可爱可敬的苦菜花。

    张桂香13岁时被父母包办，嫁给一个30多岁的男人。没想到丈夫好吃懒做、嫖赌逍遥，每天都要张桂香到山上背6捆柴回来，稍有不顺，就是拳脚相加。有一次，她剪了丈夫多年不穿的旧长衫上的一块破布补在自己穿的衣服上，被婆婆用扁担打得皮开肉绽。

    直到张桂香生下个男孩儿。婆婆、丈夫才终于有了笑脸。

    可好景不长。她背着小孩儿在地里种庄稼，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孩子高烧不退、滴奶不进。缺医少药，张桂香眼睁睁看着儿子在怀里咽了气。不幸的婚姻拖累了她14年。她再也没做成母亲。

    桂东解放后，27岁的张桂香离了婚，随后与角塘村28岁的陈子华结婚。男耕女织，其乐融融。陈子华掌握了一门祖传造纸技艺。每当卖了纸，陈子华都会称上一两斤肉回来与妻子打牙祭。

    多年后，厄运再次降临，丈夫42岁时暴病身亡。张桂香伤心倒地，三天三夜不省人事。

    1974年，50岁的张桂香，因善良、勤劳被推选到角塘小学帮师生煮饭。

    40年间，师生走了一批又一批，没走的就只有张桂香。

    学校学生最多时有400人，炊事员就只她一个，她从没要求添个帮手。

    张桂香一有空便到山上采摘苦菜，或利用学校周围的旱土种下蔬菜。先后任教的200多名老师几乎都吃过她免费的小菜。每当暑假调整教师岗位，学区主任最难应付的就是，教师都想去角塘小学，原因是有张奶奶煮饭。

    学生端饭不小心，把饭泼在了地上，张桂香便将自己那份让给学生吃。她喂了几只老母鸡，鸡蛋舍不得自己吃，却煮给老师们吃。

    放假了，她主动找学校领导，要求自己守校，把请人守校的钱节省下来，添把椅子添盒粉笔。在张桂香的守护下，角塘小学的财产从未受过损失。

    近几年，角塘小学生源逐渐减少。2006年，学校只剩下31个学生、两个教师。规模小，上级不再给经费请炊事员。从那时起，张桂香就没有在学校领过一分钱。尽管这样，张桂香说，她离不开学校。只要还能动，只要不嫌弃，没工资她也要帮师生们烧烧开水热热饭！就这样，她没要工资又干了7年，直到去年暑假学校教室拆除重建，才恋恋不舍搬出了学校。

    村委会主任钟积远谈起张桂香的经历很是同情。1992年以前，桂东县还有民办教师，报酬由乡、村统筹提留解决。炊事员张桂香的工资也就视同民办教师一样对待，月工资由5元、36元、45元，到后来的100元。随着民办教师逐步退出桂东的历史舞台，乡、村再没有这笔经费来源。这几年，村里把她列为“五保户”，每月补助280元。

    郭成龙和其他村民一样，是在村小吃着张桂香煮的饭读书长大的。学校拆迁后，郭成龙取得村委会支持，在自家房屋旁为张奶奶搭建了两间简易的小屋。

    张桂香有严重的风湿病、风湿性心脏病、水肿病，每天只能进食一个茶叶蛋和一两多米，营养不良，渐渐导致身体功能衰竭。现在，她行走不便。

    张桂香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600米远。她总忍不住拄着拐杖慢慢往学校走，走一趟得花个把小时。她听惯了学校上课的铃声，习惯了看学生吃她热的饭菜和玩耍嬉闹。如今，家里只有一只老母鸡，天气不好的时候，她就抱着老母鸡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望着学校的方向出神。（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陈应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