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是从《大雅宝旧事》认识张郎郎的。在他灵动诗化的叙述中,在上世纪50年代的中央美院宿舍大院,仿佛能听见他和小伙伴们斗蛐蛐时的嬉闹,看到齐白石、李可染、徐悲鸿等大家在朴素的日常生活中对他艺术的启迪。
如果说《大雅宝旧事》是张郎郎温情诗化的童年,那么《宁静的地平线》则是他的残酷青春物语。大师背影远去,张郎郎也从稚嫩的少年成长为文艺青年。浪漫褪去,九死一生,物是人非。
教室里鲜有人慷慨激昂地朗诵诗歌,曾经令人如痴如醉的西方名著常年沉睡在图书馆里无人问津。当诗歌和传说都缄默的时候,只有建筑在说话。然而景山东街、香山和南池子的相继拆迁和改造,张郎郎自叹成了无根的人,沦为彻头彻尾的流浪者。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了解她,也要了解太阳。”张郎郎对于太阳和爱人的回忆却并不美好,文学组织“太阳纵队”还未等阳光温暖到心田便半路夭折;英年早逝的超华、文艺女青年宋晓红、不食人间烟火的钢琴女人、黑狱中娇柔的花朵库里娃……她所爱的女孩还没来得及告白便消失在茫茫人海,“太阳”的升起对他来说,是众声喧哗时分,夺目而又短暂,而没落时只有一个人凄楚悲凉的感叹。
张郎郎深受马雅可夫斯基的影响,写下了轰动文坛的长诗《进军号角》,但也难见天日。“太阳纵队”不过是几个因文艺结缘的青年相聚的沙龙,精神领袖张郎郎却因此身陷囹圄。
在理想被压抑的年代,所幸的是还有一股涌动着的文化潜流,在被禁锢的空间书写着“流浪者之歌”。张郎郎重操“说书人”的老本行,绘声绘色讲起《基督山恩仇记》,顽主王涛写出了标榜着自由的新诗,名厨老李传授独家菜谱……在与世隔绝的十年浩劫里,他们站在同一条生死地平线上,每一场精神聚餐都是嗫嚅着的饕餮盛宴。
也许像张郎郎这样的书写者才配得上谈写作的意义,曾经为文学痴狂,中途又被无情地抛弃并因此遭受危及性命的打击,获得自由后又重新执笔写尽人生的巨变和沧桑。
《宁静的地平线》 张郎郎 著 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