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1962年前后,以买名帖好帖为骄傲的孟宪章买了一本《瘗鹤铭》拓本。三年后,1965年的一天,孟宪章又发现了另一本《瘗鹤铭》的老拓本。孟宪章花了8块钱买下了这本《瘗鹤铭》,这足以算是当时的奢侈品消费了。买下书后他又闲逛至西城一家名叫“梦雅堂”的书铺(今地处琉璃厂),书铺经理注意到他手上的《瘗鹤铭》拓本,于是上前主动与孟宪章攀谈,一番寒暄后对他说:“您手上这个拓本我愿出20块买。您愿意转让给我吗?”对于家庭状况并不富裕的孟宪章来说,出手阔绰的经理能让他赚上不小的一笔钱。但是孟宪章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两本《瘗鹤铭》拿到手里,孟宪章也曾犹疑,为什么两个拓本好像不一样。一晃数十载过去,一天闲时品卷的孟宪章无意中发现了两册拓本的大不同——字形、间架无一相同之处。
《瘗鹤铭》在中国书法史上有“大字之祖”之称。《瘗鹤铭》石刻署名为“华阳真逸撰,上皇山樵正书。”这是一篇哀悼家鹤的纪念文章,“瘗”即埋葬,内容虽不足道,但书法艺术成就极高。北宋黄庭坚认为“大字无过《瘗鹤铭》”“其胜乃不可貌”。宋曹士冕则推崇其“笔法之妙,书家冠冕”。《瘗鹤铭》之所以被推崇,是因为它是南朝时代书法气韵的代表,特别是篆书的中锋用笔的渗入,加上风雨剥蚀的效果,增强了线条的雄健凝重及深沉的韵味。此刻拓本久传,名震海内。
孟宪章手中的两册《瘗鹤铭》拓本,一本拓于清初,一本拓于明以前。为什么同一内容的碑刻,其拓本却有两个版本呢?是一真一假还是别有蹊跷?
《瘗鹤铭》究竟是何人所书,这一点历来就有争议。宋人黄长睿考证其为梁代陶弘景所书。陶宏景隶书、行书均佳,当时他已归隐于道教圣地镇江茅山华阳洞,所以有人认为这是他的书迹。另一说是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所书,还有人认为是唐代王瓒、顾况所作,但均无确据。由于《瘗鹤铭》书法绝妙,所以被人镌刻在焦山后山的岩石上,后因被雷轰崩而坠江中,直到宋代淳熙年间(1174年—1189年)石碑才露出水面。人们将其从江中捞起,仍竖立在原处。不料数十年后,石碑又坠入江中。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镇江知府陈鹏年募工再度从江中捞出,粘合为一,可惜仅存残字九十三个,后移置焦山观音庵保存。经历代专家考证,《瘗鹤铭》原文应在160字至180字左右。现今仍有《重立瘗鹤铭碑记》,碑记文中说到:“盖兹铭在焦山著称,殆千有余年,没于江者又七百年。”叙述了这段经过。
孟宪章曾将两册拓本交给好友启功看。启功看后询问孟老的看法,孟老认为焦山连云港一带很可能并非仅存一块“瘗鹤铭”,“也乃石经石”究竟是哪块瘗鹤铭上的碎石,不得而知。可能凡“瘗鹤铭”均刻有相同内容文字,出水版本未必是唯一版本,也未必是最早版本。启功对于这一推断甚为认可。但《瘗鹤铭》出处究竟云何,始终莫衷一是。
其实《瘗鹤铭》残石的打捞工作并没有停歇,在1997年和2008年,镇江博物馆和焦山联合考古队进行了两次较大规模的考古打捞,先后又发现了约7个字,这几个字被考古学家、历史学家称为字字国宝。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未解之谜,古人的思想和情操一直为今人所揣度。“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也正因能说清楚的事实在不多,这些名碑名帖才带着其浑厚浓郁的神秘气息穿越时代的局限跃然而至,令人无限着迷。无论它出自于哪里,无论作者是名士还是穷儒,《瘗鹤铭》的文化价值是不容小觑的,它既是成熟的楷书,又是研究楷书发展过程中篆、隶笔势遗踪的重要实物资料,是研究书法艺术的典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