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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07月14日 星期一

    第一书评

    俯瞰小说世界的眼睛

    ——《飘窗》解读方式之一种

    作者:赵怀坤 《光明日报》( 2014年07月14日 15版)
    《飘窗》 刘心武 著 漓江出版社

        文学作为现实之“灯”,在与这个世界发生联系时必然携带着所谓的“诗意”,而正是因为“诗意”,虚构的小说世界往往比现实报道更真实。余华的《第七天》揭露了种种尖锐的社会问题,但读起来更像是一篇篇新闻事件的堆砌,各种吸引眼球的媒体事件并没有得到完善的文学处理,这也是其引起许多评论家诟病的重要原因。刘心武的新作《飘窗》则很好地避免了这个问题,所谓“文变染乎世情”,作者在犀利的社会批判下,不乏深刻的价值构建,这就让整个小说形成了自己的整体性叙事。作者巧妙地设置一个“飘窗”,作为俯瞰小说世界的眼睛,观看到复杂的“闾巷新事”,叙述过程常中见奇,语言精炼得当,不失一种文人士大夫气,从中清晰可见作者对于白话古典小说的成功借鉴。

     

     

        在《飘窗》一书中,刘心武把整个社会的复杂现象完美地融合在一部小说之内,使打卤面街成为中国社会现状的一个剪影。打卤面街是一条“三不管”街,所有的权钱腐败、见不得人的营生都集中于此,这就为矛盾的集中反映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性。小说的主人公庞齐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闪亮登场——“庞齐站在街口,一条街抖三抖”。从庞齐的角度看,整个小说可以看作是庞齐作为一个农村青年寻求融入城市生活而惨败的故事。庞齐拥有一身武艺,从歌舞厅的保安人员到被引介为大佬麻爷的贴身保镖,为许多昧着良心的事情疲于奔命。一次巧合,庞齐结识了知识分子薛去疾,由此与薛去疾构成了被启蒙和启蒙的关系。薛去疾教给了庞齐西方文学的精神养料,从而使庞齐收获了冯努努的爱情。正是由于爱情,庞齐开始了对自我职业的怀疑,开始寻求解脱麻爷的束缚。最终,庞齐因父亲和弟弟为代表的乡亲们的上访行为而彻底觉醒,企图通过刺杀麻爷来完成自我的精神救赎。然而,在得知薛去疾也因为名利,不得不屈服于麻爷时,他的人生观、“乡愁”(或者说乡情、亲情)的力量都轰然崩塌,最终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精神导师。

     

        另外,在庞齐失踪的一年内,因冯努努的不知去向而导致的爱情的缺失也意味着庞齐彻底与城市”斩断了联系。觉醒意味着毁灭。在只知道赚钱时,庞齐不会收获爱情,拥有“知识”之后得到了暂时的爱情却失去更多。最终,这燃起的一缕柔情,让其彻底醒悟的“乡愁”与精神救赎的尝试全都化为泡影。这都体现了阶层之间万难冲破的壁垒的坚固,为此,我们不得不思考庞齐这样的“中国式于连”及其为代表的底层群体到底该何去何从?

     

     

        “农民进城”始终是中国当代文学史的一个文学原型。从上世纪80年代《人生》中的高加林、《鲁班的子孙》中的小木匠,到上世纪90年代之后《泥鳅》中的国瑞、《高兴》中的刘高兴等,当代文学刻画了一个个农民进城的悲剧。在《飘窗》一书里,刘心武为人物巧设职业,比如顺顺夫妇的卖水果职业、庞齐的保镖职业,这些职业为人物行动提供了合理性,并为其中所含有的传奇色彩作了具有说服力的注脚。

     

        当然,《飘窗》中对当今知识分子群体群像的描写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作者充分借用知识分子相比于无“知识”者所擅长的言说能力,把他们作为“观看者”。知识分子群体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具有混杂性,大致可分为完全堕落者和摇摇欲坠者两个群体。前者以夏家骏、覃乘行、尼罗等为代表,他们为自身利益疲于奔命,蝇营狗苟。但是凭借自身的经营往往能深入权力内部,由此,却也能被当作一面镜子,折射出一些只有权钱交易内部才能知晓的秘密。如果说贾平凹的《废都》中庄之蝶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们还具有一定的权威,受到当权者和商人等各个阶层的尊重,那么在《飘窗》中,夏家骏、覃乘行、尼罗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们则完全沦为犬儒,其谄媚的姿态甚至让读者都觉得恶心。纪实文学作家夏家骏为了在政协委员中求得一位置,可以低下头来甘当钟力力的“枪手”。作为海外流浪诗人的尼罗,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却又打着“爱国主义者”的旗号回到国内。覃乘行则满口西学,僵死在食古不化的囚牢里。知识分子屈从于市场、权力,没有比今天更甚者。这一类人,充当了故事中的小丑,其作用在下文中还会有所涉及。

     

        后者是以薛去疾为代表,他坐在飘窗处阅遍打卤面街世情的畸形变幻,可以说,他是这一幅清明上河图最有力的描绘者。作为一个退休的高级工程师,薛去疾还对古文、西方文学有一定造诣,他从历史中走过来,并持有自己的操守。另外,他还和各类底层的人们保持交流,比如水果贩顺顺、电工小潘、洗车为生的何司令等。尤其是他作为庞齐的启蒙者,而与之进行的交流更是全小说的精髓部分。薛去疾不仅作为庞齐的启蒙者,同时还受到了庞齐的“启蒙”,他从庞齐那儿接触到以前所接触不到的下层人民的生活方式。同样是面对世事,薛去疾表现出一种“中产阶级”所具有的保守性,而庞齐则具有更大的宽容性,这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地方。故事的最后发展到启蒙者“背叛”被启蒙者,从而造成了二者相互虐杀的悲剧,这必将在当代文学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如果把《飘窗》放在整个当代文学版图上看,庞齐、薛去疾、何司令等各式人物的设置,基本上尝试超越了阶层、知识、历史的书写样式。这基本上延续了刘心武对当代文学的发展始终追求突破的姿态:从《班主任》作为新时期“伤痕文学”的发轫之作,到与冯骥才、李陀的通信推动“现代派”问题的讨论,再到后来报告文学的创作,还包括《钟鼓楼》《四牌楼》《栖凤楼》三部长篇作为“市井小说”的中坚之作……《飘窗》是刘心武近20年来第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力作,这部小说是作者又一次企图重构现有的文学史版图的尝试。在社会问题大量爆发的当下,如何将笔触重新深入社会,而又不乏思考的诗意——对这个问题的恰到好处的处理,正是《飘窗》对阶层、知识、历史书写的超越性尝试之外的进一步整合性的思考。刘心武对于古典白话小说语言尤其是《红楼梦》的借鉴,对社会现实(关联阶层、知识、历史等)的重新思考,正是一种重新构建规范的可能性尝试。

     

        刘心武的书写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种节制美,或者说是一种“规范”美,没有汪洋恣肆的激情,以深邃的洞见见长。这种超越的尝试与“规范”构建的努力是一个作家最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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