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具有独特的吸引力和神秘感,这源于她的美丽、历史文化和生活方式。但是在法国历史上的某个时期,巴黎也曾面临与当今城市在发展过程中所类似的问题,比如城市快速发展与城市环境质量之间的平衡,对便利设施的需求,等等。这篇文章,有助于我们了解巴黎背后的故事。
塞纳河到处都是满载货物的船只,载着来自外省的葡萄酒、木料、石头和面粉,或是来自殖民地的糖、丝绸、香料和其他异域产品。塞纳河上下设有无数码头,工人在此泊船卸货。格列夫广场附近街道拥挤,手推车、马车、牛、行人熙熙攘攘。附近的雷阿尔市场中,商人从车上搬下蔬菜、肉、鱼和奶酪,码放在地上,周遭充满喊叫声和争吵声。1749年的巴黎是欧洲大陆最大的城市,热热闹闹,充满活力。
巴黎城繁华而引人注目。那里有西岱宫、卢浮宫和杜乐丽宫这些传奇性的法兰西权力中心。那里有美丽非凡的教堂,陈列着各种雕塑、彩色玻璃和其他艺术品。
但是,来自荷兰小镇或英属北美殖民地的游客可能会非常吃惊地发现,无论如何,巴黎都算不上一个秩序井然的整洁的城市。空气污染,饮用水不安全,交通混乱而危险。
法兰西国王王冠上的宝石是一个更小的城镇,在巴黎西南约16公里处。一个世纪以前,它的名字尚不为所知,但现在却成了传奇,那就是凡尔赛。
凡尔赛是为国王路易十四及其宫廷所建的,以凡尔赛宫为核心对称分布。法国最著名的艺术家和工匠们用了近一百年的时间将这个荒无人烟的沼泽变成了欧洲最辉煌的地方。来自全世界的游客都被凡尔赛的壮观和富丽堂皇所震惊,希望能在自己的家乡模仿建造它。
凡尔赛与动荡、暴力的巴黎保持了安全的距离,秩序井然。凡尔赛的设计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来自路易十四年轻时鲜活的个人记忆:年轻的国王10岁时,有两次不得不逃离首都。14岁时,他在巴黎城外的高地监视忠诚的军队勇敢地点燃了巴士底堡垒的大炮,帮助他重新进入离开了13个月的城市。巴黎百姓易被愤恨不满的王子和公爵们所操纵,路易十四不想让这些百姓再度威胁法国王室。1682年,他使宫廷脱离巴黎的影响范围,迁至凡尔赛,在那里完全行使权力。
路易十四统治时期为巴黎的建筑作出了重要贡献,包括荣军院、四国学院和萨尔贝蒂耶医院。1676年,他决定拆毁城墙,改造成宽广的大街,建成了林荫大道,后来成为巴黎最流行的公共空间。
然而,路易十四的曾孙和继任者却未对巴黎作出任何贡献。
18世纪中期,巴黎的政治环境不佳。坊间流传着关于国王及其情人蓬巴杜夫人的讽刺歌曲。
歌剧院大街的原址是一条小街道,街道中有间摇摇欲坠的房子,里面住着一位智者,他求知欲极强,总是对引人争议的话题倍感兴趣。他的本名是弗朗索瓦-马利·阿鲁埃,但他的笔名伏尔泰更为人熟知。
伏尔泰生在巴黎,他像热爱秩序与正义的理想一样热爱着巴黎,因而无法忍受其他人视作理所当然的肮脏状况。1749年,伏尔泰将他的思想总结为一篇名为《美化巴黎》的文章。“我们需要公共市场”,他写道:“需要能够喷水的喷泉、整齐的人行横道和演出大厅;我们需要拓宽狭窄肮脏的街道,发掘不为人所见的遗迹,建设新的名胜供人参观。”
伏尔泰认为,投资开展重大改造项目是值得的。巴黎是一个勤劳的城市,创造出了巨大的财富。公共工程可以马上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并刺激日后的经济增长。投资改造巴黎的价值远胜过将钱用于凡尔赛的浮华或国王的荣誉之战。
他对比了巴黎和伦敦:“我们谈论(巴黎皇家广场)时,英国人已经在伦敦建好了广场,还在泰晤士河上建了一座桥。” 文章结尾处他再一次疾呼:
(1666年)伦敦发生火灾时,欧洲说:重建伦敦需要20年时间,即使到了20年以后,我们还会看到伦敦在修整废墟。然而,伦敦在两年之内重新建得富丽堂皇。天呐!难道我们非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做点好事吗?如果巴黎的一半被烧毁,我们会把它建得优秀而实用,但现在我们不愿以千分之一的成本实现巴黎所需的实用和壮丽……所有人都怠慢了行动。
这篇文章发表时,伏尔泰在法庭的事业正在走下坡路。路易十五从来就不看好他,现在,权力强大的国王情妇蓬巴杜夫人也不喜欢他了。这时,伏尔泰接到邀请为普鲁士国王弗雷德里克二世服务,他认为离开巴黎去柏林是明智的选择。路易十五批准了伏尔泰的出境签证并评论道:“这样,法兰西王国就可以少一个疯子了。”
25年以后,1774年5月的一个深夜,从凡尔赛到圣丹尼发生了一场奇怪的跋涉——国王路易十五的尸体被运送至皇家墓地。路易十五被人民极度憎恨,由于惧怕愤怒的巴黎群众,尸体不得不在夜色的掩护下,绕了巴黎城一大圈被送往墓地。
1778年,即路易十五去世4年后,83岁的伏尔泰终于被允许回到巴黎。巴黎当时的情况仍然很糟糕。另一位作家路易-赛思田·梅西耶在作品中这样描述巴黎:
如果有人问我:一个人如何居住在所有罪恶和邪恶堆积的地方,呼吸着被腐臭烟雾污染的空气,居住在屠夫、下水道、尿液、成堆粪便、染坊、制革工人和皮革工人中间,呼吸着大量木料和煤炭燃烧产生的烟雾,以及铜匠和铁匠作坊散发出的砷、硫和沥青微粒;如果有人问我,我们如何居住在厚重的恶臭空气构成的无底洞中,方圆六英里外都能看到、闻到空气中的烟雾,空气无法流通,只能在房子构成的迷宫中打转……我的回答是,巴黎人对潮湿的雾气、讨厌的蒸气和恶臭的污泥早就习以为常了。
当时,有人评价说,巴黎的富人都住在城市内部。巴黎繁荣兴旺,处处都在建造房屋,但没有一点钱花在公共空间上。富人享用丝绸、褶边装饰、香粉、假发、香水和金鞋,时尚的品位越来越高,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源源不断的污水、腐烂的垃圾和令人作呕的恶臭。有钱人都乘坐马车,只有那些别无选择的人才会穿着木鞋行走在大街小巷。
(摘编自《巴黎的重生》,[美]史蒂芬·柯克兰著,郑娜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4月第1版)
史蒂芬·柯克兰
建筑师、咨询师,拥有建筑学和艺术史学的高级学位,现在往返于世界各大城市之间,撰写建筑、历史和城市规划方面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