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人生中,能构成“史”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阅历”,另一样便是“阅读”。关于“阅历”,在我过去的写作里,已无数次提及。但“阅读”,在我已逝的岁月里,始终被尘封着。这倒不是不值得回味,而是其中所隐含的苦涩,令我不堪回首。
我的阅读源于童年时代,那时我没识几个字,但对它产生了浓厚兴趣。在我朦胧的记忆里,总能浮现这样一个场景:在冰天雪地的季节里,父母外出干活了,两个姐姐在上学,我独自待在阁楼里,盘腿坐在地板上,脚跟前摊着一堆连环画,在聚精会神地翻阅……
那堆连环画中有《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榜》《永不消逝的电波》《绿野仙踪》,没有一本花钱买的,要么是亲朋好友相送,要么是我用烟盒换取的,它们向我展示了一个个有趣而神奇的世界,让我学会了辨别真善美与假恶丑。
当然,那时的阅读,只是自发性质的。而真正自觉阅读,是在高中时代。那时,我开始迷恋文学创作,梦想成为作家,阅读便成了我生活之重。说来可能令人置疑,在读高中前,尽管我热爱阅读,但由于生活在农村,加上家境贫寒,从未拥有过一本文学书刊。
在整个高中时代,我变相地省吃俭用,父母给的每周五元的菜钱,我总要扣出至少两元用来买书。新书是买不起的,我就去校图书馆借旧的,借来之后推说丢了,随后以极低的原价赔偿(如此数次,曾引起了图书管理员的怀疑),变着法子拥有了一批世界名著。这批名著帮我开启了文学之门,但对我的打击也是沉重的。过度省吃俭用导致我营养不良,一场重伤寒又乘虚而入,我卧病在床一个多月,休学两个多月。等病愈后,还遗留了头晕、耳鸣等病症。这导致我的学业一落千丈,最终与高校失之交臂。
高考落榜后,我放弃了复读,“野心勃勃”地向文学进军。但生活在偏僻的农村,这一切又是何等艰难!为了得到心仪的书刊,每次得骑上自行车,来回赶上六十多里,去城里的书店和报摊买。每去一趟,得花一天时间。而为了多买点书,每次我不吃午餐,整天饿着肚子。后来,为了能在文学上有所起色,我离开了偏僻的农村,去省城甚至南下广东打工。那段时间,买书是方便了,但阅读变得不易。由于不具备大专以上学历,刚到城里的几年里,我挣扎于社会最底层,成天跟苦活、累活打交道,昼夜不分地劳作,难得有阅读的时间。
为了能更多地吸收知识,我总是等别人入睡后,趴在床上努力地阅读。这样的“苦”读,使我的学识有了长进,写作能力不断提高,作品陆续在报刊上发表或获奖。凭着这些文学创作上的收获,加上自身的写作实力,我终于告别了苦工岁月,开始从事挚爱的文字工作,赢得了与“阅读”为伍的机会,更加潜心地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
如今,经过20年的不懈努力,我已从一名普通的农村高中生,成长为拥有正高职称的“国家一级作家”,在全国报刊上发表了200多篇作品,荣获十多个文学奖项,公开出版了7本文学图书,还有3部小说被改编拍摄成电影。此刻,在我回首往事之际,不禁深深感激那苦涩的“阅读”。正是它与“阅历”一起,像我的两只无形“脚”,一直支撑着我的整个人生,并让我不断地前行,走出了一片崭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