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迟来一个半世纪

    【视点】

    美国在扩张领土、管理社会和称霸世界的过程中错误不少，但美国国会此前只通过了5次道歉议案，连为美国两个半世纪的奴隶制道歉都到2009年才获得两院联合通过。因此，美国华人领袖认为，美国国会对《排华法案》的道歉案相当难得，创造了美国华人的历史。华人在逆境中生生不息，不断壮大，是获得公正历史待遇的前提。目前美国已有约400万华人，在社会各界发挥着不可忽视的影响，是每一位美国议员乃至美国总统都需要争取的一个票仓。

    美国劳工名人堂日前增添了一批特殊的新成员：1865年至1869年期间参与修建美国第一条跨州铁路的约12000名中国劳工。抚今追昔，这份迟来近一个半世纪的荣誉珍贵而沉重。

第一批入选劳工名人堂的亚裔

    1863年，横跨美国大陆第一条铁路——太平洋铁路动工修建，由于西部地区劳力严重缺乏，美国于1865年开始从中国引进大批劳工修建西段铁路，占筑路工人总数的85%。得益于中国劳工的贡献，太平洋铁路工程比预想周期缩短了一半。在艰苦异常的自然环境与工作条件下，数千名华工长眠于铁路沿线。然而，在1869年的铁路贯通仪式上，却没有一名来自中国铁路劳工的代表。

    145年之后，12000名辛勤工作而备受屈辱的中国劳工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公正待遇。美国劳工部部长佩雷斯在9日的名人堂仪式上说，跨州铁路修建完工为美国的商业发展和经济大繁荣奠定了基础，中国劳工为此作出巨大贡献。“为铭记中国劳工的勇气和所作的牺牲，劳工部决定把他们纳入劳工名人堂，以表彰他们的历史性贡献。”

    佩雷斯表示，修建美国第一条跨州铁路是一项非常繁重和危险的工作，很多中国劳工在残酷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死去，他们拿着微薄的薪水，却要面临歧视和社会隔离的巨大压力。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勇敢地挺身而出，为自己积极争取更公平的薪酬和更安全的工作环境。他们不仅修建了铁路，还为获得更平等的机会和更有尊严的工作而抗争。

    佩雷斯说，虽然他们的要求没有被满足，但他们斗争的勇气仍然鼓舞人心。“他们对工作的热忱和他们所作的贡献还没有完全被承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在这里申明，中国铁路工人不仅仅修建了一条铁路，他们还帮助建立了一个国家。”

    劳工名人堂由美国劳工部于1988年创立，旨在表彰和纪念那些为改善劳动条件、保护劳动者权利作出突出贡献的人们。过去20多年中，入选者多为劳工权利领袖、社会活动人士与劳工政策制定者。此次，筑路华工成为名人堂成立以来第一批入选的亚裔美国人。

    五月是美国“亚太裔传统月”，美国总统奥巴马日前也在一份志庆声明中肯定中国劳工的贡献。他表示，今年5月是全美第一条跨州铁路建成145周年的日子，中国工人的努力使得铁路的完工成为可能，他们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危险和艰苦工作，他们入选劳工名人堂是一份“早就应该得到”的荣誉。

中国劳工与太平洋铁路

    美国太平洋铁路被誉为工业革命以来世界七大工业奇迹之一。这条横贯北美大陆的铁路全长3000多公里，西起加利福尼亚州首府萨克拉门托，东至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筑路华工冒着生命危险用炸药打通了贫瘠的内华达山脉，帮助重塑了美国西部地理及社会版图，才使美国得以加速其现代化进程。

    1862年，时任美国总统林肯批准了建设太平洋铁路法案，决定由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和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共同承建太平洋铁路。1863年，铁路正式动工，人们当时预计将用14年的时间完成。

    美国西部地理环境复杂，条件艰苦，美国劳工和爱尔兰劳工施工进展缓慢，承建方抱着尝试的态度引进了中国南方的劳工。从1865年开始，第一批50名华工加入太平洋铁路建设大军，并很快因吃苦耐劳、遵纪守法获得承包商欢迎。从1865年到1869年，共有12000多名华工参加工程建设，占工人总数的85%。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铁路工人工资单记录则显示，华工的比例在工程后期曾高达95%。华工从加州的萨克拉门托由西往东、爱尔兰移民则从内布拉斯加的奥马哈由东往西修建，4年之后终于在犹他州的奥格登汇合。在恶劣的工作环境下，中国劳工和爱尔兰劳工分别靠茶和酒来提神解乏，因此有“中国人的茶与爱尔兰人的酒建造了横跨美国大陆的铁路”之说。

    太平洋铁路更是华工用生命铺就的。在复杂艰苦的自然环境和工作条件下，“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有一名华工的尸骨”。1866年冬，在塞拉岭通道施工中，有500到1000名华工死于雪崩。1868年，工程延伸到内华达山脉，约有1000名华工长眠于此。1970年，人们从当地沙漠中挖出重达900多公斤的华工尸骨。

    离开积贫积弱的大清帝国，每一个中国劳工都心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中国铁路劳工的后裔康妮·余在名人堂仪式上对此间媒体说：“我的曾祖父1866年在他19岁时离开了中国南方的一个非常贫穷的村子，来到了‘金山’——美国。他当时是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一名合同劳工。他在那里学会了建设的技能、一些英文单词和团队协作的精神。在艰苦的自然环境和种族主义氛围下他生存了下来，并且梦想着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在铁路贯通之后，主要来自珠江三角洲的这些中国劳工又利用其丰富的农耕经验，将加州众多的沼泽湿地开垦为万顷良田，为加州最终成为美国的果园和菜园奠定了基础。

    没有中国劳工的贡献与牺牲，就没有美国太平洋铁路。然而，这群来自大清帝国、留着长辫的劳工从一开始就备受歧视。据史料记载，铁路公司每月付给白人劳工35美元，并提供食宿，却只付给华工26美元，不提供食宿。此外，华工不享受人身保险，公司不承担对华工家属的任何义务。

    铁路建成之后，对华工的歧视在多种社会因素作用下演变为排华浪潮。当时，大批被解雇的筑路华工与从东部地区涌入的劳动力一起进入美国西部就业市场，失业的白人劳工认为华工抢了他们的饭碗。在1873年美国经济危机的影响下，美国西部排华事件日益频繁，一些白人喊出“不给华人一个工作机会”的口号，甚至对华人和华人社区施行暴力侵犯。    （本报华盛顿5月12日电 本报驻华盛顿记者 余晓葵）

【链接】

    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了《排华法案》这一美国历史上唯一针对某一族裔的移民排斥法案。法案规定，美国10年之内不接受华工移民，并且不承认非美国出生的所有华人后裔的国籍。该法连同其他歧视性法案禁止华人在美拥有房产、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禁止华人妻子儿女移民美国﹑禁止华人在政府就职、禁止华人同白人在法院对簿公堂等。当时的23万华人被圈定在唐人街里生活，成为美国的劣等公民。

    在《排华法案》之后，美国每10年都有一个更为苛刻的法律通过，使得华人的生活更加艰难，直到1943年，因为中国在二战中成了美国的同盟国才最终推翻《排华法案》。即便这样，美国每年也只能允许105名华人成为美国公民。

    二战时期的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曾将《排华法案》称为“历史性错误”，但华人真正得到美国政府的道歉则是在60年之后。2012年6月18日，随着众议院全票表决通过，美国正式以立法形式就1882年通过的《排华法案》道歉。如果美国历史仍停留在歧视华人的旧页面上，很难想象12000名筑路中国劳工会入选美国劳工名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