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戏迷送猴王“西游”

    他不曾拜师，常称人皆我师，却饮誉海内外；他六岁从艺，将一生献于艺术，临终前仍心念舞台；他开创独树一帜的“活、灵”南派猴戏风格，被誉为“南猴王”。

    2月16日，著名绍剧表演艺术家“六龄童”章宗义先生遗体告别仪式在浙江省绍兴市殡仪馆举行，社会各界人士送别一代“猴王”。而更多的戏迷遗憾于未能亲临现场，他们通过不同方式，向这位曾经给世人带来无数欢笑的艺术家告别。

    本报12日文化新闻版刊登《“美猴王”远去，传奇能否依旧？》后，引来无数戏迷和文化界人士的共鸣。记者在追悼会现场，再次感受到那份“遗憾”。

天公也在哭泣？

    挽联“绍剧巨子继往开来千秋岁美誉殊荣，梨园武生南章北李五百年凤毛麟角”下，六龄童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哀乐久久，许多人情不自禁落泪。

    罗治林沉重地伫立着，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同样出身于绍剧世家的他，现在是绍兴广播电视总台《莲花剧场》的制片人、国家一级导演。在1993年之前，他一直在浙江绍剧团工作，而父亲又与六龄童交好，所以六龄童既是师父，又是世伯。

    “老先生艺术上一丝不苟，非常热爱舞台。20世纪80年代时，剧团实行承包制，演出非常辛苦，先生经常上午排戏，下午和晚上各演一场，当时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总冲在第一线。有一次便血很严重，他仍坚持上台。”罗治林沉浸在悲痛中。

    在悼念厅的后方，十几位老人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南猴王，盖世绝唱；绍剧魂，千古流芳”，不少人眼睛已经红了。老人们告诉记者，他们都是上海绍剧之友社的社员们，这是一个由绍剧爱好者自发组成的社团，六龄童是名誉社长。

    “章宗义先生是绍剧艺术的一面旗帜，他的一生是执着的一生，奉献的一生，辉煌的一生。作为戏迷，我十分悲痛。”上海绍剧之友社81岁的会长魏楚传说。

    北京扶助贫困儿童就医健康基金会的负责人田凤琴也赶来了，她告诉记者：“六龄童老先生和六小龄童先生，非常关注贫困儿童就医难的问题，几次都捐款给基金会，今天我也代表基金会送老先生一程。”

    来自全国各地的戏迷都赶来送“猴王”最后一程，追悼会结束后，仍不断有人来悼念，他们伫立在遗像前，默哀着；而在网络上，无数戏迷点起红烛，表达悼念。

    这一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也是在为六龄童的离去而伤心吗？

“天宫演猴戏，约去六龄童”

    一位戏迷感伤地说，“天公”想看小品，把赵丽蓉请去了；“天公”想听相声，把马季请去了；如今“天公”想看猴戏，把六龄童请去了。

    六龄童的小儿子，著名演员、《西游记》中孙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龄童说：“父亲在世时常说，他来到世上，好像就是为了演猴戏。他希望在百年之后，也能带上戏服和金箍棒。今天我们圆了父亲这个遗愿，在遗体上放了美猴王的行头和道具，父亲再次‘大闹天宫’去了。”

    这是对先生演艺生涯的褒奖。六龄童表演集各家所长，所演猴王集人、神、猴于一身，既“活”又“灵”，形神兼备。六小龄童告诉记者，父亲不曾拜师，却把猴子奉为最重要的老师，以前家里养的猴子比孩子还多，父亲经常观察猴子的喜怒哀乐。

    沉痛之余，人们也在思索着。

    在魏楚传看来，老先生精湛的表演，生动地演绎了孙悟空疾恶如仇、正义凛然、爱憎分明的品行，将勇往直前的美猴王形象表现得出神入化。他说：“孙悟空的品质，不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先生的作品之所以历久弥新，也不正是因为其创造的形象，能与代代观众产生共鸣？”

    今年66岁的杜柏根，是上海市第五钢铁厂的一名退休工人，对绍剧非常痴迷。他动情地说道：“戏曲源自人民，最终又要回归到人民，六龄童正是这样一位戏剧大师，念唱作打间，演绎了一种精神；而他本身也是一种时代精神，代表了一个‘只为戏剧、只为舞台、只为观众’的艺术时代。”

    “一个时代在前进，社会环境在变化，但作为艺术家，心里必须有观众、有舞台、有人民，这一点永远不能变。章宗义老先生做到了！”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主席黄先钢说。

    送走六龄童的同时，人们在担忧。

谁能接过金箍棒

    “当前的舞台上充斥着大量粗制滥造的文艺作品，为了博得关注，一些演员仅靠庸俗的、低级趣味的内容来取悦观众。所以，我们更加应该反思，为什么六龄童能被几代人铭记，为什么他塑造的孙悟空形象，能深入人心。”杜柏根说。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六小龄童感慨地说：“父亲一生用过的金箍棒有数百根，即使到了古稀之年仍活跃在舞台上。他总是和我说，学戏必须先做人，德在先艺在后，还有就是要坚持推广西游文化的精髓，决不能被利益驱使。”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绍剧的代表性传承人，六龄童一直在坚守着，桃李满天下，一生收徒200多人。浙江省文化厅非遗处处长王淼评价说：“从六岁学艺，到75岁退休，老先生七十年漫漫取经路，将绍剧艺术一代代传承下去，不简单、不容易，了不起！的确，我们应当关注老一辈的非遗传承人，对他们进行抢救性记录，因为这些人都是历史文化脉络的传承。”

    采访中，六龄童几位家人均告诉记者，老人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绍剧艺术能发扬光大，能被继承发展。六小龄童说：“章氏猴戏不仅仅是章家的，更是整个民族和国家的。我们欢迎有志者来继承、来创新、来发展。我也会化悲痛为动力，奉献更多的艺术形象。”

    “从六龄童老师身上，我们学到的不仅仅是他的表演技巧，更是艺德。作为年轻一代，我们一定会继承好这一优秀传统。”浙江省绍剧团23岁的青年演员王浩爽说。

    魏楚传等戏迷也呼吁，在老人家离世后，政府相关部门和文化界更应当思考，作为文化经典的传统戏曲的命运走向，如何让其在新时代重新散发艺术的光芒。（本报绍兴2月16日电 本报特约记者 朱海洋 本报记者 严红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