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世凯的几个儿子中,袁克文极富艺术才华,也颇具见识,堪称一代清才。与他哥哥袁克定一心鼓动父亲称帝且以太子自居的做派截然相反,他并不赞成父亲称帝,曾于1915年秋借昆明湖泛舟作诗“劝谏”:“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赢得士林一片赞誉。
作为享有盛誉的“民国四公子”之一,他精通昆曲,擅长填词,耽于收藏,兼通书法。因收藏过宋人王晋卿的《蜀道寒云图》,遂号寒云。当然,他也不乏贵族公子爱好声色的毛病。据说袁世凯去世后,每个儿子分得12万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巨资了,但这笔财产掌握在他的夫人刘梅真手里。刘梅真同样出身名宦之家,祖父是曾经担任广东巡抚、出使英法的刘芝田,父亲是著名的碑版鉴赏家刘聚卿。她知书达理,能宽容丈夫,但也知道丈夫挥霍成性,为了子孙生计,便牢牢控制住钱财,轻易不给他乱花。而袁克文颇有文人的清高和骨气,一些政坛热门人物如张作霖、张宗昌聘请他担任高级参议、顾问之类,挂个名便可拿钱,他一概拒绝,更不会轻易开口求贷。好在他有一手过硬的书法功夫,又有特殊的身份名气,所以一旦缺钱,就选择卖字,被称为“鬻书疗饥”。
1926年10月,他在创刊不久的《北洋画报》中刊登“寒云鬻书”广告:“榜书每字五元(尺内),堂幅每尺五元(行书),屏幅每尺二元(行书),扇面每柄五元,小楷、篆书加倍。”有时书兴来了,也登广告减低润格鬻书,有时一天写了几十副对联,全部售罄。
1927年他在上海,下榻大东旅馆,钱用光了,准备北返时,便自订笔单,打算以卖字的所得来支付账单,小引云:“三月南游,羁迟海上。一楼寂处,囊橐萧然。已笑典裘,更愁易米。拙书可鬻,阿堵傥来。用自遣怀,聊将苟活。嗜痂逐臭,或有其人。廿日为期,过兹行矣。彼来求者,立等可焉。”当时的一些艺坛名流也在润格上为他加小引助阵,云:“寒云主人好古知书,深得三代汉魏之神髓,主人愈穷而书愈工,泛游江海,求书者不暇应,爰为拟定书例。”价格是八元、十元一副对联。见报后,求者盈门,生意不断,二十天过去了,仍有买家上门,有了钱,他也乐不思蜀,不想走了。
他篆隶楷行都能写,最绝的是居然练就了躺在烟榻上腾云驾雾,一手执纸,一手凭空书写的本领。他既可写小字,又能写大字,写大字则让人拉住宣纸两端,可以凭空书写,笔力依然。
1931年他去世前夕,榜书润格已经涨到“每字10元”,扇面也是“每柄10元”。而1931年齐白石润格为“花卉:条幅二尺10元”、“扇面:宽二尺者10元,一尺五寸内八元”,与袁克文大致相当。可见袁克文虽属“客串”,但润格也是不低的。他的落款“寒云”两字签名很特别,连连绵绵,“云”字用篆写,曲曲折折,依稀如“四十二”。当他在42岁害猩红热一病不起时,大家都说,原来早有征兆。这当然是牵强附会之说了。袁克文去世后,与他有亲戚之好又同是“四大公子”的张伯驹资助为他办了后事,并作挽联:“天涯落拓,故园荒凉,有酒且高歌,谁怜旧日王孙,新亭涕泪;芳草凄迷,斜阳暗淡,逢春复伤逝,忍对无边风月,如此江山。”可谓知者之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