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有时是让人津津乐道的美好,有时也会是心灵上难以消逝的创伤。随着科学家对人脑研究的进展,也许真会出现一个“忘情诊所”,能够帮你删除你不愿意保留的记忆,就如同电脑上的Delete键,按下之后就可删除选中的记忆。那时,你会冲进去吗?如果真的删除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我们是否就能从此摆脱长久困扰我们的阴影,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呢?
忘记痛苦的“忘情药”
美好的记忆,相信没有人舍得删除。从有利于人们身心健康的方向出发,科学家对于删除记忆的研究,从忘却痛苦开始。2011年,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人类应激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们发现,可以通过抑制糖皮质激素的分泌来帮助患者“忘却”痛苦记忆。科学家给被试者服用美替拉酮(一种可阻止糖皮质激素分泌的药物),并用一则研究情绪记忆的经典故事来进行验证。科学家发现,服用大剂量美替拉酮的被试者对于故事中负面情节的记忆明显比较差,但他们对普通情节的回忆却不受药物影响,与常人(安慰剂组)无异。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对负面情绪的影响会持续较长时间。即使在4天后,用药组糖皮质激素水平已经恢复正常,但对负面情节的记忆仍然显著低于对照组。
基于以上实验结果,科学家推断可以通过控制糖皮质激素的分泌而减少痛苦事件对人们的影响,并且不影响对正常事件的记忆。这看上去是一个让人欢呼雀跃的新发现,尤其对大量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福音。但结合更多研究结果,我们对糖皮质激素与记忆之间的真正联系似乎还知之甚少。
无独有偶,2012年,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科学家们已发明出一种可帮助遗忘痛苦的药片,服用者能忘记过去自己遭受过创伤的经历。报道称,冒着被质疑和诟病的风险,由美国政府资助的科研人员通过给人们注入某种药物来消除其痛苦的记忆。科研人员在通过反复的试验之后最终获得这项成果。他们表示,这种药丸或许无法根除痛苦的记忆,但却可以在人们思维中建立乐观和安全的刺激感受,让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去应对生活中的不快。
实际上,除了药物,靠心理引导其实也能忘记痛苦的事,即选择性遗忘或创伤情境性遗忘。另外,在癔病与反应性精神病中,也会出现阶段性遗忘情况,其时间可为数日至数月,有些可达数年。这种心理性因素的遗忘是由于大脑皮层功能暂时受到抑制所致,并没有器质性损害,也是可以完全康复的。
弱化存储记忆的基因
除了药物疗法,有科学家转换了思维角度,他们期望能从基因中寻找人类记忆的根源,从而破解删除记忆的难题。美国科学家就表示他们已找到了老鼠存储记忆的基因,通过弱化该基因能够使老鼠忘记之前的痛苦回忆。未来这项研究或许能应用于人类。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神经系统科学家为了研究记忆形成的基因机制,对进入一个特制笼子的老鼠进行了轻微的电击。在数分钟之内,老鼠很快对这个特制的笼子产生了恐惧,当下一次它们进入这个笼子时,就会全身发抖,而通过抑制老鼠的“记忆基因”——Npas4,研究人员发现老鼠不再恐惧让它们有不适感觉的笼子。
同时,研究人员还进一步寻找大脑存储记忆的方式。当记忆开始“存储”在大脑中时,Npas4基因就会启动,科学家称,这是目前我们能够找到与记忆相关的基因根源。
在老鼠身上,科学家还发现了另外一种与记忆有关的基因。美国的科学家曾在实验中证实能够运用Tet1基因来“消除”老鼠的恐惧记忆。科学家将拥有Tet1基因和这种基因遭到破坏的两组老鼠进行了行为对比。两组老鼠在被放入某个笼子时,都会遭受一次轻微的电击,从而使老鼠们对这个笼子产生恐惧感。实验结果表明,当研究人员把它们放回没有实施电击的同一个笼子时,两组老鼠的行为明显不同,拥有Tet1基因的老鼠并不害怕这个笼子,因为它们被电击的痛苦记忆已被新的记忆信息所代替,而Tet1基因遭到破坏的老鼠仍保留着恐惧的记忆。参与这项研究的科学家安德瑞·鲁登科说:“它们并未再次进行正常学习,它们似乎被困住了,而且无法消除旧的记忆。”
鉴于以上的动物试验结果,科学家认为,如果他们能够找到一种增强Tet1基因活性的方法,那么就有可能帮助那些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患者摆脱痛苦记忆的阴影。鲁登科在写给《赫芬顿邮报》科学栏目的邮件中写道:“我们认为增强Tet1基因活性最可能实现的方式就是使用某种药物来作为药理学催化剂,但是这样的催化剂仍然需要我们继续研发和识别。”
适当痛苦记忆未必是坏事
痛苦的记忆不可避免使人们感到伤心难过,但是适当的痛苦记忆也未必是坏事。有科学家认为,保留适当的痛苦记忆有助磨练自我。在专业医生的帮助下回忆痛苦可以增强心理抵抗力,就像出水痘之后产生抗体一样。
2000年诺贝尔生理学奖获奖者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爱里克·坎德尔通过研究原始动物海兔的神经系统,发现记忆就在神经细胞的连接点上,这一研究不仅开启了一个全新的科学领域,而且有望解决人类记忆衰退的问题。而他对“记忆”研究的强烈兴趣,正缘于他幼时的一段痛苦记忆。在他的自传《追寻记忆的痕迹》一书中这样写道:“记忆联结着我们的过去和现在,也奠定了我们在这个世界生存和交流的基础。”而他表示,自己之所以对人类记忆的研究如此有兴趣,则是因为无法遗忘在纳粹政权下生活的痛苦记忆,他说:“我禁不住将我后来的兴趣——人们言行举止行为的不可预测性和记忆的持续性——联系到我在维也纳所待的最后一年的时光。犹太人大屠杀后的时代主题之一是‘永不忘记’,它告诫子孙后代要警惕反犹太主义、种族歧视、仇恨等一系列引发纳粹暴行的激进思想。我所做的科学研究就是分析并铭记这句箴言的生物学基础,即大脑中的记忆过程。”
对于删除记忆,科学家们也有一些担忧:人们关于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的看法来自所有的记忆,如果把坏的记忆抹去,人们可能就忘记了自己是谁。也有人认为,罪犯或者受害者服用了遗忘痛苦药片,就会使调查取证变得异常困难。
无论如何,一直以来,科学家对于“记忆”这一神秘的课题都在进行着孜孜不倦的研究。药物抑制痛苦记忆,或是“消除”记忆基因,都为删除记忆的科学研究提供了方向。随着科学的发展,也许有一天真的会有“忘忧草”出现,到那时,是在痛苦的记忆中淬炼自己,还是干脆将心灵的创伤一股脑儿抹平,科学会为每个人提供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