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选戏剧节后的烦恼

    作为中国戏剧界最高层次的全国性戏剧展演评奖活动，两年一度的中国戏剧节即将于11月9日在江苏苏州举办。入选的23部大戏中，“戏剧大省”浙江独占两部。一部是大名鼎鼎的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越剧《江南好人》，另一部则是名不见经传、由浙江省建德市婺剧团和杭州市艺术创作研究中心创排的婺剧《天下第一疏》。建德婺剧团是本届戏剧节唯一入选的县级民营剧团。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8月29日，浙江省文化艺术界的专家学者专门召开研讨会，对该剧作“出征”前的最后一次“会诊”。专家表示：要在全国唱响这台戏，两个月内，必须得修改剧本、更换演员、优化舞美、重创音乐……

    一单单“处方”让团长洪建波听得如坐针毡，他坦言问题虽多、时间虽紧，但最大的困难是缺资金。没有钱，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的《天下第一疏》又该如何演下去？

它何以走上中国戏剧节

    创办于1988年的中国戏剧节，有着鲜明的群众性和民间性，是我国戏剧界规模最大的艺术盛会。举办12届以来，戏剧节舞台上演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戏剧精品。

    “今年全国国家级院团、地市级剧团、基层民营剧团共选送200多台大戏参赛，专家组只评选出23部戏。作为县一级的民营剧团，创排的《天下第一疏》能够入选，非常不容易！”浙江省戏剧家协会秘书长谢丽泓说。

    《天下第一疏》讲述的是家喻户晓的“海瑞骂皇帝”的故事：明嘉靖末年，嘉靖皇帝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新建上虚宫殿。百官都按皇帝旨意进献贺表，独六品小官海瑞拜别母亲，送走怀有身孕之妻，备好棺材，上了一道《为直言天下第一事》疏。疏中，直指皇帝的种种过失，直陈其误国误民。

    研讨会上专家们分析了该戏入围的原因。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主席黄先钢说：“这部戏的题材非常接地气，展示海瑞在淳安建德为官时清正廉洁、勤政爱民的形象。清官题材迎合了当今时代的呼声，能引起广泛共鸣。该剧剧本扎实，人物立体丰满。”

    “海瑞那旷古绝今的天下第一疏，是一种信仰的死守，是一种道德的重塑，是一颗拳拳赤子之心燃照苍穹的光亮！这样的清官活着，便是一种希望，同时也是贪腐者的噩梦。”该剧编剧余青峰说。“《天下第一疏》有着浓郁的浙西地域文化特色，又融合了当下为民务实清廉的主基调。”

    “从题材内容和人物形象上讲，这是一部十分难得的剧目，足以登上戏剧节的舞台。”黄先钢说。

最大的困难是没钱

    “演员的台步要改，两名主演要把角色演活，还得下功夫练；婺剧的特色不够鲜明，许多唱腔和吐字都有问题；舞台的布景，剧本一些细节的设置，都要进一步琢磨。细究起来，这部剧不少地方需要完善。”浙江越剧团团长陶铁斧说。

    研讨会上，专家们一针见血地提意见，听得洪建波连连点头。会议结束前，主持人请他讲话，他面露难色地推辞了。接受记者采访时，洪建波坦言：“入选中国戏剧节，是我们剧团建团50多年来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专家们指出的问题都存在，接下来我们努力去解决，可当前最大的困难还是资金不足。”

    资金捉襟见肘到怎样的地步？洪建波说，为了创排这部剧，从剧本到最后正式演出，可谓“跌跌撞撞”：团里的演员专业素质不够，只好向别的剧团借演员担当主角；人数凑不齐，剧中需要的男性龙套演员，只能用女演员顶上，台步都是“软塌塌”的；剧团自始至终靠杭州市给予的扶持资金，至今还欠着布景费、服装费近30万元；为了维持日常运行，剧团不得不忙碌于其他演出任务，排练过程中甚至还出现过中断……

    “最不堪回首的是，去年年末新剧汇演时，由于欠着布景和服装费，工作人员临演前‘罢工’，只能一个个地做工作，才勉强把这场戏演下来。”余青峰说，为了省钱，他几乎动用了圈子里的全部关系，请来一帮好友加入创排团队，自己兼任艺术总监，报酬全部砍到“半价”。

    听完这一席话，建德市文广新局一位分管领导表态道：“《天下第一疏》能够走上中国戏剧节，是建德市的荣誉和骄傲，我们一定把经费紧张的情况反映给上级分管领导。”

民营剧团的普遍困境

    采访中，专家们告诉记者，《天下第一疏》所面临的困境，其实就是当前建德婺剧团等一大批民营剧团所面临的普遍困境。

    浙江是戏曲大省，拥有越剧、婺剧、绍剧等数十个地方剧种，除了一批改制后的国有剧团，更多活跃在舞台上的则是近500个民营剧团，它们中90％以上常年在乡村演出，每年这些民营剧团演出十多万场，总观众超亿人次。然而当前，演艺人员匮乏、资金缺乏保障、市场日益萎缩几乎成了浙江省民营剧团面临的主要困境。

    “专业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谁会选择到咱们这种常年奔波的剧团里来！就算来了，只要稍微有些名气，都逃到国有剧团去发展，根本留不住人。民营剧团演艺人才太紧缺了。”洪建波说。

    洪建波告诉记者，幸运的是，如今逢年过节农村还有请剧团演出的传统，婺剧深受当地群众喜爱，每年一百多场的演出尚能勉强维持剧团运行。洪建波说：“接下来为了迎战戏剧节，除了一些政府规定的文化下乡活动，剧团将暂停各类商业演出，全力投入《天下第一疏》的提高与改进。这意味着，剧团在这一个月内，将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值得欣喜的是，陶铁斧已明确表示，将派出剧团的骨干演员前往建德婺剧团指导。而余青峰和洪建波焦虑的是，接下来除了需要完善剧目的同时，他们将把更多的精力耗费在筹措资金上。

    “这部剧能拿到戏剧节的入场券，等于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我们更希望得到建德市的支持，可是……”余青峰无奈地摇头。他感慨，对比浙江入选的两部剧，《江南好人》仿佛集娇宠于一身，而《天下第一疏》则没那么好运了。

    对此，建德市文广新局局长邱剑娟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建德婺剧团作为民营剧团，有着自己的运行机制，既然当初敢接下创排《天下第一疏》的任务，财力物力上肯定有底气。作为主管部门，对民营剧团只是政策上的扶持，政府不可能包办。现在既然该戏入围戏剧节了，虽然建德市的财政一直比较困难，但我们也会积极努力，为它争取投入。”

    日前，洪建波再次联系记者说：有关方面已经拿出实际措施来支持这部剧了，现在总算压力小了些。（本报通讯员 朱海洋 朱狄敏 本报记者 叶 辉 严红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