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9年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以来,陷入危机的欧洲国家中,已经有13个国家有过选举,其中,11个国家的原政府都被选民抛弃,只有捷克政府在议会信任投票中涉险过关。几乎所有当政者都被选民无情抛弃,被金融危机掀下了台,几无例外。此次德国大选,从2005年以来一直执政的传统右翼候选人默克尔总理领导的党派获得了超过42%的支持,她本人则将开始第三次总理任期,这说明德国选民对她处理欧债危机四年以来政绩的肯定。
从此次德国大选中,也可以看出欧洲政治生态的一些新现象。
其一,欧盟各成员国、特别是主要成员国国内政治,受到其他主要成员国民意、舆论甚至官方表态或多或少的影响的现象。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他们努力给其他成员国国内政治施加影响的现象。不妨称之为欧盟成员国国内政治的“泛欧洲化”。
英国《经济学家》杂志力挺默克尔连任。法国各主要媒体,在德国大选前一周内,纷纷刊发对德国大选结果的预测。这当属正常。但不约而同的是,各大媒体大都从“法国人希望谁当选”的角度,来做报道。比利时一些媒体也从这个“比利时人的期盼”的角度做报道。法国的民调显示,53%的法国人希望默克尔连任,认为这符合法国利益。法国《费加罗报》等媒体还赞扬“德国模式”值得法国学习。从中可以看出,法国民众、法国舆论甚至官方,都希望默克尔获胜。其他主要成员国的态度也大致如此。主要原因是默克尔在四年来克服欧债危机、带领德国重振经济的过程中,表现不俗。各国官、民以及企业界,不希望看到由于德国国内政治的变化,给走出欧债危机的前景带来不确定性。
当然,这种影响或曰期盼,有的能够顺利实现,与大选结果趋同,如此次德国大选;也有可能只是停留在主观愿望或期盼上,最终没能对大选结果产生影响,如2012年5月的法国大选。当时,由于德国总理默克尔与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在有关解决危机的政策上,步调基本一致,互动频繁,乃至被称为“默克齐”或“萨克尔”。默克尔甚至和也属传统右翼的英国首相卡梅伦一样,都曾公开对萨科齐的总统竞选表示支持。历史上,欧盟大国之间,领导人公开支持或反对另一国大选中的某一方的情形,很少出现。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这样大张旗鼓地介入他国国内政治、不给自己留退路的情形。但后来萨科齐被左翼的社会党人奥朗德掀下了总统宝座,让默克尔和卡梅伦的“隔山支持”落了空。
其二,欧洲政治中传统左、右翼的分野更趋模糊,特别是面对欧债危机,传统左、右翼提出的解决方案,分歧也逐渐缩小。在德国大选竞选活动期间,默克尔也接纳了一些左派社民党的政纲,这不仅给社民党的选举情势造成了混乱,也给另一个欧盟大国、由左翼社会党执政的法国奥朗德政府带来了一些希望。而事实上,由默克尔和萨科齐主导形成的诸如强化成员国财政纪律、避免债务危机重演的欧盟成员国政府间财政协议等“救市”原则,在奥朗德替代了萨科齐成为法国总统之后,也得到了尊重;而建立银行业联盟—财政联盟的大方向也没有改变;“直接货币交易”等救市计划也在欧洲央行的坚持下进展相对顺利。奥朗德当选前曾多次表示的要求重新组织谈判、要求在欧洲推行金融交易税,并在欧洲范围内发行统一的欧洲债券等建议,也没有得到进一步落实。
面对危机,欧洲政治中传统左、右翼“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局面早已改观。例如,2012年在德国联邦议院投票中,社民党对默克尔政府所有的欧元救助方案都投了赞成票。有媒体分析称,此次德国最大在野党社民党,在选后和默克尔共组“大联合政府”“左右共治”的可能性仍然是存在的。
其三,默克尔本人则正在成长为一个欧洲“强人”乃至“巨人”。欧洲的经济、社会发展,既面临美国逐步走出金融危机、经济指数向好的压力,也有新兴国家发展势头猛、发展速度快的压力,自己内部又有结构性、深层次矛盾迭出的问题,因此迫切需要改革、需要发展、需要有强人主导。德国等一些在欧盟内部竞争中占据了“上游”的国家民众,希望对欧盟机构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希望欧盟能更有效率;而四年多来陷入重重危机的“欧猪五国”以及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成员国,则盼望欧盟能够给他们更多的支持、希望稳定减少动荡,这些都需要以欧盟最大经济体德国为首的欧盟主要成员国之间密切合作、共同努力。而这个过程需要有强力的主导力量,需要强权、集中,甚至需要专权。或者说,需要“强人”,需要“巨人”。默克尔应该是离这个位置最近的欧洲领导人。同时,以上世纪80年代前后,美国共和党的里根、英国保守党的撒切尔夫人为代表的强硬传统右翼的“经济奇迹”,能否被今天以默克尔为代表的“右翼新生代”复制,默克尔既面临有巨大挑战,当然也有巨大的成功机会。(本报布鲁塞尔9月23日电 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 何 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