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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3年08月02日 星期五

    新新中国

    长汀,我带不走的缱绻

    蔡益怀 (香港) 《 光明日报 》( 2013年08月02日   16 版)

        “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

        我是在中学读毛主席的这首《清平乐》时,知道长汀这个地方的,也因此,一直把那里想象成一个兵燹之地。后来,偶尔从旅游书籍上得知一个叫路易·艾黎的外国人曾把她形容为“中国两个最美的小城之一”,于是又有了另一番想象,一直暗藏着去走走看看的心愿。

        一到长汀,那个美丽的幻象就破灭了,街上人多车多,市容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古意盎然。这就是长汀吗?失望之余,心想时移世易,何事不时过境迁,何物不烟消云散?今天的长汀已经不是当年的古城,以前鳞次栉比的明清民宅早已成片成片地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座座我们在每个城市都看得见的混凝土楼宇。它变得跟每一座中国的小城一样,面目模糊,唯独没有自己的特色。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这座古城有一种气场,是久违的老旧中国的气息,那就是人气。我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生活环境,那是普罗民众的栖息之所,置身其中,让人有一种踏实又安心之感。

        到长汀前,就听说这里山清水秀,豆腐特別好,当然也出靓妹子。此言不虚,抵埠当晚,我们就吃到了美味的客家餐。我本来就喜欢吃豆腐,所以匙羮老往那四方的木匣子里伸,还有那皮薄肉嫩、入口即化的白斩鸡,以及炒得香喷喷、松软适度的米粉,都让大家赞不绝口。

        晚饭后,一行人相约游夜市。走出酒店就是汀江,跨河的廊桥亮起了灯,像一道虹桥将古城装点得分外亮丽,一下子让我想起凤凰古城的夜色。廊桥的灯影倒映在江水的柔波中,流溢着橘红的光彩,有几许秦淮桨声灯影的余韵,这应该就是美丽古城在光电科技下焕发的梦幻光彩吧。步上廊桥,机车如梭,人流攒动,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桥的栏栅是旧式的设计,坐满了乘凉的居民,老人、主妇,还有青春少艾,喁喁交谈,一派闲适的神情。夜幕下的廊桥街市,如香港的平民夜总会,展示着这边城活色生香的光景。我们走进江边的一座商城,里面灯光辉煌、灿如白炽,各式各样的手机、款式新颖的时装,应有尽有;食品也是琳琅满目,当地的土产如米粉、笋干等,都包装成礼盒装的“闽西八大干”。

        这座有“客家首府”之称的小城,确实是有些历史的,文庙、城隍庙、天后宫等古建筑都保留了下来。我们来到古城楼三元阁,城门洞里设有两排贴墙的长凳,坐满了乘凉的长者;登上城楼,是一批中年妇女跳着这些年在内地很流行的广场舞。想想内地一些城市的古迹,一旦有利可图成了收费的旅游景点,就不再是市民消遣的地方了。而从设置两排长凳这样的细节,再看到老人们沐着城门洞的穿堂凉风,以及城楼上那些妇女的舞姿,不免让人对这人性化的市政管理暗自赞许。我想看到的风情就是这种平民生活的景象。

        经当地文友马卡丹的指引,我们来到仍完整保留了明清民居的店头街。木骑楼的古建筑挂着红灯笼,悬着各式布幡,古意犹存,让人兴致盎然。画像店的墙上挂满了老式的黑白炭笔画,闻说客家人崇宗敬祖,许多家庭都会悬挂先人的画像,所以这些店铺的生意仍应接不暇。一路逛下去,酒肆、食店、书斋,一间紧挨一间。从居民不徐不疾的自若神态,也不难想象祖业的庇荫给了他们一种超然自得的安适。在一座民居的院子里,我们看到一棵600年的铁树,枝干遒劲、绿叶蓊郁,如蕉叶般盛放,都说铁树是富贵树,它该见证了一个家族多少代的繁衍?

        店头街的尽头是古城墙。长汀的古墙城虽然比不上西京、南京的巍峨厚实,却自有特色。我们拾级而上,沿着一段重修的城墙漫步,看汀江两岸的风光,倒也能领略到“一川远汇三溪水,千嶂深围四面城”的旧貌。

        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地浏览,但一路走来已让我对长汀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抗战时期,国立厦门大学迁到了长汀,以文庙、万寿宫为校舍,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继续办学,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大学毕业生。这里曾是大师云集的地方,马寅初、华罗庚、李四光、王亚南、施蛰存,个个都是耀眼的巨星,可想这里的人文积淀是多么的丰厚,我们也就不会奇怪为什么这片土地出了那么作家、学者,如北村、李西闽、谢友顺等等。这是一座有丰厚历史的边城。我想,她有不同于其他城市的风貎,正在于她自身的气度,她不需要像別人那样急于展示堂皇,炫耀自己的富有,她只是自得又自足地守护着自己固有的一种生活方式和态度。这就叫自信。

        在离开长汀前,同行的黄维樑教授告诉我,他从酒店的窗口看到有人在汀江洗衣服。我好奇地走到江边,可不,好几个妇女蹲在水中的石板上浣衣。这是我多少年没见到的田园景象!时光好像一下子倒流百十年,我好像回到了童年生活过的地方,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出的兴奋和欣慰——这不就是我正在寻找的中国吗?这不就是我那回不去的原乡吗?

        长汀一下子留住了我的心,虽然我不得不转身离去,但我已暗中许下一个愿,我还会再来,谁也不用惊动,只需要撑着一把伞,独自徜徉在汀江畔的古巷里。(作者为香港艺术发展局文委会主席,香港作家联会副会长。著有小说集《随风而逝》、文论集《想象香港的方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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