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之都”的人才陷阱

    底特律，曾是美国“汽车工业”的代名词，现在却沦落为美国最贫困的城市之一，前段时间更有“1美元房”的新闻见诸报端。这种衰败，产生于从工业化到后工业化的转型中。

    本文作者指出，城市转型是否能够成功，关键在人才是否能够转型。而人才转型成功，靠的是做好人才长期规划，以及对人才长期有效的投资。

    由底特律遭遇的“人才陷阱”，可以联想到我国不少资源型城市与工业型城市，他们在转型过程中，是否对人才问题给予了足够关注？

“最悲惨城市”

    被誉为“世界汽车之都”的美国底特律市，早在一百年前就是汽车工业的代名词，曾是美国最大的城市之一，美国第一条水泥马路、第一盏红绿灯、第一条高速公路、第一家百货商店都出现在这里。美国三大汽车巨头——通用、福特与克莱斯勒的总部均设于此。但近几十年来，底特律衰落了。媒体报道，由于高失业率、高犯罪率、政府发生严重财政危机，底特律的房地产业也急剧衰落，前段时间更有“1美元房”的新闻见诸报端。2012年《福布斯》杂志将其评为“美国最悲惨城市”。

    要问这一切的根源何在？一言以蔽之：成于汽车，也败于汽车。早在1896年，福特公司就在这里制造出美国第一辆汽车。1904年，T型福特汽车下线，开启了“美国全民汽车新时代”。上世纪60年代初底特律进入全盛期，人口达到180多万。汽车制造工厂也使在那里上班的工人群体成为庞大的中产阶级。随后，劳资矛盾冲突爆发，不断的社会骚乱影响了社会安定。接着，日系与欧系汽车的崛起又分割了底特律的汽车市场。上世纪90年代起，底特律经济开始复苏，但2008年的一场经济危机，又使之再遭重创。从巅峰到深渊，迅速下滑的一条曲线标志着往昔一个辉煌时代的结束。

    底特律到底是如何落入衰落深渊的？学者们大致有四种说法：一是人口大量外流，二是人才素质下降，三是产业过分单一，四是缺少发展规划。这些分析都有一定道理，但是将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加以分析，无外两条，一是没有进行科学合理的城市发展规划，包括人才规划；二是缺少可以推动经济转型升级的人才资源。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由于底特律拥有众多汽车工厂，年轻人只要获得中学文凭就能找到工作，而且生活水平还不错。这就误导了当地政府与民众，使得他们看不到人力资本投资的重要性，看不到培养和吸引人才以及合理的人才规划对一个城市有多么重要。

    此外，底特律的汽车工业产值占了当地GDP的80%。这样的经济结构，是经不起市场变化冲击的。一旦汽车销量下滑，危机立马到来。多少年来，底特律一直沉醉于“美国制造”的美梦之中，没料到制造业的利润必然下滑，而设计、研发、销售将占据“微笑曲线”的两端，攫取巨大的利润。

人才之殇

    日渐衰落的底特律属于北美五大湖城市圈。可同样属于这一城市圈的芝加哥却是另一番繁荣景象。芝加哥不断探索持续发展之路，现已完成城市转型，从一个传统的制造业基地变成了一个以服务业为支柱的多元经济城市。芝加哥市高度重视发展规划的制定，而且这些规划都是由民间组织首先提出，再由政府推动实施的。有了明确的产业发展规划，进而制定出相应的人才规划与之配合，必然能有力推动城市转型进程。有目共睹的是，经过长达20多年的努力，芝加哥终于实现了产业升级的华丽转身。

    如果关注一下美国另一个城市圈——纽约城市圈，还可以发现另外一种奥妙，就是几个邻近的城市，各有各的特色，注意防止同质竞争带来资源争夺的恶性冲突。例如，纽约港重点发展集装箱运输，费城港重点发展近海货运，巴尔的摩港发展矿石与谷物货运，波士顿港以转运地方产品为主。这样一来，各有各的发展方向，各有各的人才类别，分工明确，井然有序。当然，这就必须从更高、更加宏观的视野来规划城市间分工与协作的问题了。说白了，也是一个规划问题：重点产业规划与人才类型规划。

    欧盟国家将区域或组织出现的人才，特别是关键人才的短缺、外流，导致自身发展受到制约的现象，名之为“人才陷阱”。底特律的衰落从一定意义上看，就是落入了“人才陷阱”。底特律之殇，乃人才之殇。

解决之道

    在世界进入知识经济时代之后，城市的经济增长方式已经从依靠传统的资本投入与资源消耗转向依靠人力资本内生增长，也就是人才资源、人才资本的成长壮大。这是一条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哪个城市提前认识到它并付诸行动，哪个城市就将赢得转型升级、快速发展的先机。

    底特律的故事对于我们国内区域与城市发展具有深远的借鉴意义。以我国北部某个省区为例，2002年以来，经济增长速度高居全国第一。但是，详细观察其2010年的研发经费占其生产总值的比重，却仅为0.55%，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再看一看其交通运输、通用设备制造业的占比，几乎没有提升，而通信设备和专用设备制造业占比反而下降。国家宏观经济研究院的学者分析发现，这种过分依赖资源消耗的发展路径，将产生两种弱化的后果，一是技术创新弱化，二是制度创新弱化。两种弱化加起来，有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产生危机。

    以往，在国内城市的发展中，我们只是看到由于资源日益枯竭而带来的发展危机，比如一些依靠煤碳与石油立市的城市，人们称其遭遇了“资源陷阱”。通过底特律，我们看到了另外一种陷阱的存在——“人才陷阱”。因此，依靠制造业立市的城市也需要引起警觉，因为随着竞争的白热化，你的产品有可能被市场淘汰；随着新材料的出现，你的产品可能被别的东西替代；随着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到来，你的生产方式可能被新的生产方式所战胜。

    百年大计，人才第一。我认为，这些问题的总的解决之道，就在于重视与培养人才，而且要能够推动人才的持续创新。

    （作者系中国人才研究会学术委员会主任，著名人才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