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一个诗人和他的诗作品位的,首先取决于诗人的视野。在对待一个时代的交替甚或一个潮流的更迭之中,诗人的视野,“是从落英的身影,还是落魄诗人的眼神”的视角去审视世界,关乎一个诗人的审美品位。青海诗人高建斌在“破碎的梦与面向黯淡的生活”之中,迎接着黎明的大光亮。一方面让“厌世者从往事的阴影中撤出”,一方面又让“来自春天的花朵陆续撤走”。生活是严峻的,现实是残酷的。这样隐喻的诗句,昭示和告诫着行进中的每个人,面对生活要有精神,面对现实要有韧心。那么,“更多的时辰/歌唱的声响遍每一个角落。仿佛一万架/钢琴的喉咙在展开”。想象的张力在这里为新的现实既作铺垫又作动力,它让文学从一个诗人的作品中走出,让读者不再觉得这只是放在书本里的一首诗。
更深的哲理辨析和社会学上的思考,是构成诗人与诗作品位的又一要素。在《远眺》这首诗中,“在风和日丽的正午,沉思默想的静坐是否/适宜于内心的远眺——如果河流的沉/——默被引向大海/并且在莽原中穿过了命运可疑的间隙”。如果说沉思默想适宜于内心的远眺,那么,河流的沉默被引向大海就是一种隐喻。若通过失败与挫折,回到生活的原点又走上新的起点和踏上前行中一条新的坚实的宽广之路,那就是说精神的脚步已经穿越朦胧,让岁月的风在领悟中穿过了命运可疑的间隙,摸到了个人在社会的一个位置——自然法则的心跳和人的灵魂律动自然就相对和谐。于此,用社会现象学的光明之眼去远眺,就会看到“而登高或者俯首,从东到西,从北方到南方/便都能看到”,“那分散在其间的人们仍有光洁的额啊”。为此,诗人在这里就是一个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不要说我们不曾对命运跪伏得更低”,但“我看到的是一条大河从上河吐纳出静止/的时间/是历史和一个博大的祖国,是母亲提着灯/和风鼓动的大地的弦,是光中露出的黄金”。是的,是光中露出的黄金,那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具有思想的社会人——有着“血液一样循环的思想!”
构成诗人与作品的品位,还在于历史的回顾中激发具有进取性的新锐之光,用高建斌的话来说,就是“精神的花迈向了果实的道路”。“曾经爱过一棵树/那是一棵不开花的树。”幼稚、幻想,但也连着追求。而当“一朵遇到寒霜的花”,知道了社会和生活,“——当命运之手赐予我这份馨香时/我摊开掌心”。是的,我们只能“让消失的时光/带走疼”。知道并如哲学家那样,第二天起来嘲笑昨天的稚嫩与无知。继而,认真地开始“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当作生命里的/第一天”。这正是精神的花迈向果实之路的第一步。
然而,面对回忆和前行中的曲折崎岖,不顺才是真实的。所以,新锐之光首先需要光照自己的灵魂,契机是在“当琐碎平庸的词语卸下思念的行李时”,这是自我拯救,也是新生命的蝉蜕。把不切实际、好高骛远的想法抛却,回到日常生活的美的平凡之中,在虚拟火焰熄灭的灰烬边,重新点燃一簇新的未能让颜色幻象掺杂的火。人生创业的第二阶段,基本都于挫折中重新开始,失败积累中蓄谋新端。付出青春的代价,买教训,买社会经验与生活知识,才能真正理解“富足”一词的社会人类学意义上的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