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情书
今夜无星
除了那些记忆中的
然而供回忆的空间多么广大
在柔雨松软的环抱中
甚至有足够的空间
给我的祖母,伊丽莎白的
那些信笺,
它们长久以来一直被压在
屋顶的一个角落里
现在又黄又软
快要像雪一样融化掉
步向此间的伟大
脚步必须轻柔。
它只被一根看不见的白发悬着
它晃动如桦树枝网住空气。
我问自己:
“你的手指是否足够长能去弹奏
那些只是回音的旧键:
寂静是否足够静
能将音乐送回它的源头
而后又回向你
就像带回给她?”
而我愿牵着祖母的手
穿越许许多多她弄不懂的东西;
结果我绊倒了。雨继续落在屋顶
带着如此的一种充满温柔同情的笑声。
传 奇
犹如镜子被确信的无声
事实陷入无言中……
我不准备忏悔;
也不配上相应的遗憾。飞蛾
无非躬身于静寂的
哀告火焰。颤栗
在纷落的白色雪片里
亲吻——
唯它配得到全部嘉许。
将有人知晓
这砍劈,这灼烧,
但只能是那个
又一次耗尽了他自身的人。
又一次,双倍的
(再次,那冒烟的纪念物,
流血的幻象!)已然重临。
直到明亮的逻辑赢了
阒寂无声如同镜子
所被确信。
然后,一滴一滴,腐蚀性的,完美哭喊
将奏出某种不间断的和声——
残酷不屈的雀跃,为所有那些
将他们青春的传奇带入正午的人们。
果园抽象画
枝上的苹果是她的欲望——
闪光的悬浮,太阳的仿拟。
树枝高高攫住她的呼吸,她的声音,
在倾斜中那沉默地清晰诉说,和她
头顶上方枝桠上升起的枝桠,模糊着她的眼。
她是树和其根根绿色手指的囚徒。
于是她开始梦见自己是树,
风拥着她,波动她年轻的叶脉
向着天空和它急遽的蓝托举起她
将她手的热切淹没在阳光里。
除了脚下的青草和投影之外
她别无回忆,亦无恐惧,无希冀。
(摘自《当代国际诗坛》(6),作家出版社2012年3月第1版)
哈特·克兰
美国当代著名诗人,出生于俄亥俄州的加勒茨维尔一个糖果制造商家庭,童年生活充满焦虑、动荡。他13岁开始写诗,17岁发表了第一首诗作,记录了他紧张的精神状态。尽管没上过大学,但克兰系统地阅读和消化了伊丽莎白时代的剧作家、诗人——莎士比亚、马洛、多恩,和19世纪法语诗人——维尔德拉克、拉弗格、兰波。克兰后来和家庭关系破裂,独自到纽约谋生。在那里接触了一些文学界名人,银行家卡恩给他提供资助,使他能够专心从事写作。他因此创作了大量的诗歌。但酗酒和反复无常的积习使他的友谊都难以长久。1924年他发表了组诗《航行》,1926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白色建筑群》,1930年出版了代表作长诗《桥》。当时的美国诗歌环境是现代主义诗风的强盛期,而哈特·克兰是一个高浪漫主义风格的诗人,可谓身在一个相当不仁慈的环境中,评论界对《桥》的评价褒贬不一,这使他精神沮丧,再加上长期以来过重的精神压力,他最终在从墨西哥回纽约的途中投海自尽,时年33岁。在他身后,1952年出版了《书信集》,1966年出版了《诗全集和书信、散文选》。克兰是一个深具难度的诗人,擅长运用极具张力的隐喻和典故。他的特征性隐喻逻辑结合了其超验渴望和高度祈愿的风格,予人一种有时拒绝松开的紧实的密度感。他的“修辞法”或者说语词的自我意识是惊人的,显示出和马洛、霍普金斯及艾略特的亲缘关系。他具有酒神精神人格和俄耳甫斯式的厄运渴望,但对于自己的作品,他是一个强迫性的修订主义者,一位审慎精微的艺术家,其诗艺达到了美国诗歌所能够提供的极致。在他身后,经过一代高浪漫主义批评家们的努力,克兰声誉日隆,现在已被公认是爱默生、惠特曼、迪金森、弗罗斯特、史蒂文斯、艾略特这个序列中重要的美国诗人。《桥》亦成为美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诗作之一。(赵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