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社会问题开药方”

    壮年时期，他情系三农，为农村问题研究倾尽心血，助推“包产到户”、关注粮食安全、开启“农村发展理论”研究先河，成就卓然；及至暮年，他放眼社会，深入研究中国社会结构、中国社会建设问题，为户籍改革鼓与呼、探索强国富民之道，深孚众望。

    穷其一生，他的学术研究都和国家发展紧密联系。他就是著名社会学家、农村问题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原所长陆学艺。

    5月13日9时8分，即将迎来80诞辰的老人因心脏病在北京逝世。而此前两天，他还参加了一场学术会议；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在和两位博士生的学术探究中度过。正如后学们所唏嘘的那样：“先生是在工作状态中走的，他的研究一天也没停止过。”

    “做学问就是要解决问题”

    两天过去，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副所长张冀仍不敢相信老师已走的事实。

    “今年4月，他主持的著作《中国社会建设》刚刚出版。5月9日，我接到他的电话，谈起这部书，依然如往常般充满激情。我劝他别太累，他还哈哈一笑：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实着呢！”张冀回忆。

    从三农问题到中国社会结构、社会分层，再到社会建设，陆学艺始终在为自己寻找着新课题，热情不息，壮心不已。

    “做学问就是要解决问题。”这是陆学艺经常念叨的一句话，也是他所有学术研究的目的和动力。

    正是为了“解决问题”，改革开放初期，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他立下宏愿：研究中国农村，帮助农民吃饱饭。20世纪70年代末，他针对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发表多篇论文，为“包产到户”鼓与呼，成为该领域为数不多的研究者；80年代初，针对我国由粮食进口国转变为粮食出口国的现实，他率先提出“要警惕农业发展陷入徘徊状态”，引发关注。此后，最早倡导县域综合体制改革、率先研究住房体制改革、较早倡导城乡一体化……一双紧密关注现实的眼睛，令他始终屹立学术研究前沿。

    “先生的三农研究全景式地展现了20多年来中国农业、农民和农村不平凡的发展历史，对中央领导的决策、学者的研究以及民众的生活都产生了重大影响。”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政策研究室主任王春光评价。

    因为紧扣现实而又着眼长远，陆学艺的研究影响了很多人。“上世纪80年代初，陆先生在安徽凤阳参与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调查研究，返京后为我们做了报告。这场报告使我对社会学的研究方法产生了极大兴趣，后来进入社会学所工作，至今无悔。”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景天魁哽咽难言。

    注重调研，做“顶天立地”之人

    做社会学研究，绝非一件“从书本到书本”的易事，所有学问几乎都是“走”出来的。这一点，陆学艺堪称典范。

    “每年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陆老师都在各地调查研究。”张冀说。2012年，陆学艺在东北调查粮食生产问题，一去就是将近十天，田间走访、入户谈天，和农民、农技专家座谈，丝毫不把自己当作年过七旬的老人。这是他生活的常态。

    据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谢立中回忆，20世纪90年代初，陆学艺克服经费、人手等重重困难，组织了“中国百县市经济社会调查”，并从1990年起每年推出《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蓝皮书，为中国社会学研究积累了大量基础性资料。

    “记得在我博士研究生的第一堂课上，陆先生即指出，做学问，要做‘顶天立地’之人。‘顶天’就是要了解国家大事、吃透中央政策，‘立地’就是深入基层进行实地研究。这种理论联系实践的态度，我受益一生。”王春光坦言。今天，陆学艺组织的“中国百村调查”尚未完成，作为这项研究的负责人之一，王春光决心认真地坚持下去，“这是对先生最好的告慰。”

    “学问之外的杂音，要自己化解掉”

    学术上有所坚持，爱真理铁骨铮铮，这是张冀对陆学艺可贵人格的深切感受。

    “2001年，先生花费3年心血主编的《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出版后，受到了不少批评和质疑。但先生说：‘我心里有底。因为我的研究是从整个国家的前途命运出发的。我心里是坦然的。’”

    做学问难免面对各种压力和干扰，陆学艺总是告诫学生坚持立场：“学问之外的杂音，要自己化解掉。”

    坚持，来自对国家对人民的深厚感情。张冀记忆犹新的是，陆学艺对那些牢骚满腹、抱怨国家的人十分不满：“中国近五十年是社会发展最快的时期，怎么可能没有问题？牢骚满腹不是本事，作社会学研究的人，要为社会问题开药方。我是乐观的，中国的前途一定光明！”

    陆学艺有自己的学术偶像——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他曾写文缅怀费老，并对费老的自况诗念念不忘：“脚踏实地，胸怀全局，志在富民，皓首不移。”这成了陆学艺的毕生追求，今天看来，又何尝不是对其一生的最好评定。

    胸怀全局，志在富民。有火热情怀为伴，愿先生一路走好！（本报记者 王斯敏 王 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