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痴”中味

    劳动创造世界。痴，是人们在劳动、工作中所持的一种精神状态。按部就班、准时作息者，通常被社会视为明白人；华而不实、玩世不恭者，则不容易让人喜欢。而痴——“痴迷”、“痴呆”、“痴傻”、“痴癫”，它带着病字旁，又常与贬义字连襟，大概说明其与病态的距离太切近了，与那个无可救药的“疯”字仅有半步之隔，让人联想到少数年轻人的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个别老者的僵化愚钝、木然呆滞。

    词典界定：极度迷恋谓之痴。如果适度地用在正道上，痴不仅不让人厌恶，反而是一种难逢的精神状态，一种进取向上的人生境界。“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这类痴者为什么终竟有成呢？因为心神投入，用意专一，有耐性有恒心也有毅力，针对难题勇于攻坚，易行突破。这种开拓性、创造性的锲而不舍、滴水穿石，最后往往能够收获意想不到的丰硕果实。

    事业如此，爱情上亦然。有的男儿对认准了的女性痴心追求，“执着如怨鬼，纠缠如毒蛇”，肯付出，有耐心，女方经不起缠磨而终允其求，究其实是她逐渐发觉这位“情种”有真意有定性而是个可托终身的人，这才依允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由此而结成的姻缘，多能休戚与共、相濡以沫，多长远可靠，迥异于那号一见钟情，一拍即合，一夜又翻脸离婚的露水夫妻。

    痴情劳作如同耕耘播种，收获可期，但也要看在什么样的土地上耕耘，播种得播到点子上。世上百行百业，对有些事情则只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犯不得痴。痴于吃喝嫖赌，会导致倾家荡产；痴于市场渔利，会溺于行奸诈骗；痴于弄权受贿，终将触犯法网——在关乎名位与享受的行当里，极度与过度仅仅毛发之隔，灯红酒绿中，一旦犯痴，直如滚珠上涂油，势必滑过为人的基本准绳，甚至逾越法律的底线。

    古往今来，在正当事业上能进入痴境之人是很有限的。进入之人，易忘时辰钟点，也忘记吃饭睡觉，乍然看去，这就是不合常规的病态。然而纵观历史，许多有成就、有建树者，俱是步入了痴境的角色——举世“都云作者痴”，又有谁能解读其中深味呢？相反，生活中随处可见的见异思迁、半途而废、功亏一篑、行百里者半九十的人们，尽可以归入痴劲不足的范畴。针对聪明人视痴者废寝忘食为病态的偏见，鲁迅先生曾表述过这样的意思：聪明人太多了，便无法支撑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

    时下，各行各业市场化、功利化，精明的人在遽増，埋头苦干的老黄牛式的痴人大幅度减少，分明不是个吉祥之兆。“聪明反被聪明误”，古往今来，这可是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经验之谈。  

    （作者为军旅作家、兰州军区创作室前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