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学生中,曾子曾参并不聪明,在孔子生前,也没有什么特别优异的表现,不仅不在四科十哲的名单里,还得到孔子“参也鲁”的资质鉴定。
但后来的曾子无疑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他这一脉,接连出现子思、孟子这样的大家,奠定了儒学正宗的地位。其实,在孔子生前没有优异表现的他,却有些特别的表现,关注这些特别的表现,也许能理解为什么资质不够优异的他,最后却成为孔门中成就最高的人。
曾子有着古拙倔强的个性,为了修炼自己,他对自己特别狠,甚至有时狠得不近人情。
比如他为了履行孝道,竟然在父亲曾皙亮出大棒要他命时,还挺立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暴怒的父亲痛殴,直至昏死。醒来后,他还去父亲房里慰劳:父亲为了教训儿子,拿那么重的棒子,劳动那么多下,累了吧?
回到自己房间,想到父亲也许会担心他的身体,就故意又是弹琴,又是引吭高歌,让父亲听见,免得父亲牵挂。
这事最后得到的,是孔子对他的一番斥责,差点被开除学籍。但孔子最终还是对他予以开导,指点他:在坚持孝顺的同时,有时可以有一点违逆——这一点违逆,既可保护自己的生命,还可以保护父亲的名声。
孔子在为曾子的死心眼而愤怒的同时,可能也对他的仁近于愚的天性暗暗称奇。其实,孔子明白:教会一个有原则的人适度变通,不难。而一个有坚持的学生是难得的。
根据苏辙《古史·孔子弟子列传》,曾参孝养曾皙必有酒肉,因不忍远离父母而辞去官职。父亲去世,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者七日。
《孟子·公孙丑章》记到,曾子的父亲爱吃一种叫羊枣的野生果子,父亲死后,曾参竟不再吃羊枣。
《庄子·寓言》还说到了曾皙死后曾参心理上的变化:曾参第一次做官,官不大,俸禄微薄,但心里快乐,因为有双亲孝顺。第二次出来做官,官大了,虽有三千钟的丰厚俸禄,但父母不在了,不能赡养双亲了,所以心里很悲伤。
《韩诗外传》卷一载,父亲曾晳在,曾子看重俸禄,“重其禄而轻其身,”因为要养亲;父母不在了,曾子就“重其身而轻其禄”。
父母生前放不下,父母死后放不下,何时才放下呢?
曾子有疾,召来弟子曰:“看看我的脚!看看我的手!它们都是好好的!为了保护好我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我一生都像《诗》所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丝毫懈怠,以防有所毁伤。从今以后,这一保护身体不受毁伤的漫长过程可以结束了,我可以免于担惊受怕了!弟子们!”(《论语·泰伯》)
看到他直至死亡方才释然而解的一生,我们是否心中凛然生惧肃然生敬?
曾参这样的人,天性极醇厚。醇厚的天性是对智商的最好弥补。其实,天性的醇厚与否比智商的高低更重要。
《论语》第一篇第四则,就是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每日三省吾身,不断地在道德上自我反省,把自己当做一块糙石,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是何等的自我强迫?
《论语·泰伯》: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这是何等的自我强化?
《论语·泰伯》: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这是何等的自我强加?
修炼美德毫不放松,改错纠偏绝不放过,担当责任决不放下,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庄子·让王》:“曾子居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屦而踵决。(内絮为乱麻面子已破烂,满脸都浮肿手脚是老茧。三天不生火,十年不添衣,正正帽子带就断,提提衣襟肘就露,穿穿鞋子跟就裂。)曳縰(披散发带)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
最后,《庄子》赞叹他: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
以艰苦求卓绝,这就是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