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红柳

    他是那样的普通，普通得就像一丛南疆红柳，默默无闻。

 

    但他的举动又是如此的壮美，壮美得就如盛开在戈壁中的红柳，灿烂如火。

 

    就是这个普通人，在我国援疆史中完成了一个绝不普通的壮举：欧阳栋，浙江省援疆医生，在结束援疆的一年半后，选择了留下；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把家从美丽的西子湖畔搬到大漠、戈壁环抱的阿克苏。

 

 “你是一棵树，我就是缠在树上的藤”

 

    矢梦婷愣住了。

 

    “你要留在阿克苏工作？”她吃惊地对着电话那头发问。

 

    丈夫欧阳栋2011年初援疆，离今年7月结束仅剩一个多月了，一年半的相思苦等，等来的竟是这个消息？

 

    矢梦婷清楚地记得，2011年元旦后的一天，丈夫回家告诉她，他所在的萧山医院副院长何晓音找他，问他是否愿意去援疆。丈夫2003年研究生毕业后一直从事妇科临床工作，技术好，业务精湛，工作认真负责，从未发生过一起医疗纠纷。

 

    她与他在大学里相识相恋。她活泼浪漫，美丽动人。而他以自己的才华、真诚和朴实赢得了她的芳心。矢梦婷曾说过：“如果你是一棵树，我愿做那树身上缠着的藤，厮守终生！”

 

    要终生厮守诚属不易。婚后，欧阳栋考上研究生，她则独闯广州，在服装设计领域闯出了一片天地。2003年他研究生毕业，谋职西子湖畔，从此夫妻分居两地。是她最后作出妥协，放弃广州的丰厚收入来杭州与他团聚。

 

    矢梦婷才华横溢，很快在萧山谋得一服装大企业的设计师和销售总监之职，随后购房买车，并自己设计出温馨亮丽的小窝。她心灵手巧，丈夫的西装是她亲手做的，女儿的衣服也是她做的，随便什么衣料，经她的手就变得灵动起来。

 

    在萧山医院，欧阳栋工作繁忙，无力顾家；她稚嫩的肩膀扛起家务重任。欧阳栋长期超负荷工作，得了胃出血，她心疼他，常常做了可口的饭菜到医院给他送去。

 

    他在博客中说：“她为我牺牲了很多，为了和我结婚，她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我毕业后来萧山，她放弃了广州待遇优厚的工作随我一起至萧山打拼。我这一去就把担子和责任一起卸在妻子稚嫩的肩膀上。”

 

    2011年2月24日，欧阳栋随浙江省第七批331名援疆干部踏上了援疆之路。

 

    别了聚，离了合，别离聚合间，她更珍惜这份爱情。丈夫走后的每个晚上，她都在相思中度过。他们相约每天通一个电话，听不到他的声音，她便会失眠。

 

 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是人世间最美的音乐

 

    就在矢梦婷失眠时，欧阳栋却沉浸在紧张忙碌中。

 

    他援助的阿克苏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只有5位医生，却是医院的重点科室，床位57张，产妇多时加床到七八十张，一个月最多时出院病人有400余人，产妇90%是维吾尔族。他是妇产科主任，除亲自主持日常手术，还要对妇产科医生进行教学查房、专题讲座、疑难病例分析、手术指导等培训。他还对医院和科室的现状进行调研，先后起草了8个调研报告，提出了一系列意见和建议。

 

    晚上，一台接一台的手术忙得他无暇自顾，经常忙到凌晨5点。从手术台上下来，他累得趴在办公桌上，打一会盹，又精神抖擞去上班。

 

    参加援疆后，病人、手术已把欧阳栋的生活填满。他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为了边疆人民的健康，他无怨无悔地把自己的生命融入每个病人、每台手术中，把自己的爱倾洒在维族患者身上。

 

    对他来说，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是人世间最美的音乐。为了每个新生命的诞生，再苦再累也值得。

 

    2011年5月28日午夜，欧阳栋已沉入梦乡。突然，手机响起，他迅速赶到产房，一名维吾尔族孕妇发生羊水栓塞，情况危急。

 

    马上抢救！他发出指令，20分钟后，产妇生下一名男婴。由于羊水污染，婴儿面色青紫，他立刻口对口为婴儿清理呼吸道……

 

    一声微弱的哭声向世界昭告：一个新生命得救了！

 

    另一次，一位高龄初产妇欲选择星期天剖宫产终止妊娠，家属跑了多家医院，最后找到了欧阳栋。他耐心讲解了剖宫产和自然分娩的利弊，但家属坚持要求剖宫产，他只好答应加班为其手术。术前，这家人给他送来红包，他婉言谢绝。产妇剖宫产顺利产下一男婴。一家人深为感激，给他送来了锦旗。援疆一年半，这样的锦旗他收到9面。

 

    由于太累，他发烧到39.6度还坚持上班，直到同事发现才进行输液。他把病人当亲人，一位维族病人需要手术却缺钱，他拿出500元垫上。为了尽快与病人沟通，他学习维语，学会了跳维族舞，尽可能与维族病人沟通。

 

    妇产科是高风险科室，原来医患纠纷多。一年半时间，他主刀手术数百例，不但自己未出一例差错，未发生一起纠纷，整个科室也从未发生过一起。

 

    鉴于欧阳栋在援疆中的出色表现，阿克苏地委授予他“大爱援阿青年突击手”称号，阿克苏市人民医院授予他“特殊贡献奖”，阿克苏市委组织部将他评为年度优秀。

 

    矢梦婷是一个生活在情感中的女性，丈夫不在，她便向电脑倾诉：“我不羡慕达官贵人，我羡慕那些一家同在一个城市打工的民工，能有一个小小的属于自己的窝就满足了。我曾跟你说过：只要挽着你的胳膊，就能找到家的感觉！”

 

    而今他要留疆，她还能挽住他的胳膊，挽住这个家吗？

 

 “你在哪里，家就安在哪里！”

 

    今年5月，新疆自治区、阿克苏地区和县举行三级干部公选，浙江省援疆指挥部号召援疆人员报名。

 

    要不要报名？要不要留下？欧阳栋开始认真思考。

 

    阿克苏医疗技术太薄弱，亟需人才。一个县级医院，200多个医务人员中，有执业资格的仅10多人，阿克苏严重缺乏医疗技术人才的现状使他很忧心。医疗援疆需“输血”更需“造血”，给钱给物不如把先进的理念和技术留下来。自己若能留下，带出一个技术团队，给阿克苏留下一支永不撤走的医疗技术队伍，这该多有意义！

 

    到底要不要留下来？他给妻子打电话征求意见。那些天，他们一直在电话里探讨。以事业为重，以奉献为乐，这才是一个有志者的追求。杭州确实是人间天堂，环境优美，生活舒适，但像他这样的医生太多，而阿克苏太需要像他这样的专家了。

 

    “如果我留下能带动一批人到新疆工作生活，推动阿克苏的跨越式发展，那么我愿意把我的热血洒在阿克苏这片热土上。”他在博客中这样写道。

 

    矢梦婷是一个大气的女人，一个把丈夫看得比自己重要的妻子，她在博客中写道：“我爱欧阳，这份爱让我包容了一切：我可以不计较我的任何得失。”

 

    因此，当丈夫最后征求她意见时，她明确回答：“你在哪里，家就安在哪里！你留在新疆，我和孩子去新疆！”

 

    她的话如一股暖流注入他的心底，他为妻子的理解和支持而感动。

 

    笔试，面试，他在公开竞聘中胜出，被聘为阿克苏地区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今年7月下旬走马上任。

 

    欧阳栋对记者说，目前，他已开始联系妻子的调动和女儿的读书问题。

 

    8月的阿克苏，天高云淡，气候宜人。戈壁滩上一丛花色暗淡、细叶翠绿的灌木引起了记者的注意，据介绍，这就是当地人极为崇敬的红柳。此时花期已过，可残花还顽强地留在枝头。红柳扎根沙丘，攫取少，付出多，耐旱耐热，抗风固沙，在干旱的戈壁滩上，生命依然如火如荼，盛开时一簇簇红艳似火，荒凉的戈壁顿时生机盎然。

 

    这红柳，不正是来自祖国各地的援疆者——欧阳栋们的精神写照吗？(本报记者 叶 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