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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2年09月01日 星期六

    李雪健:从《焦裕禄》到《杨善洲》

    《 光明日报 》( 2012年09月01日   09 版)
    李雪健在电影《杨善洲》中饰演杨善洲。

    CFP

        坐在面前的李雪健看上去很消瘦,脖子上青筋显露,想起前些年他大病一场,不由让人担心他的身体。我说:“您太瘦了。”他说:“瘦点好,瘦点精神。人活着要有精气神。”说起拍摄《中国轨道》时体重曾接近160斤,他直言那是“一种堕落”。“堕落”这个词让我心里一惊,便问道:“说‘堕落’是不是太严重了?”他答道:“我在戏中扮演的是为中国航天事业辛勤操劳的政委,我当时为什么就不能为这个角色减点肥呢?!”他这种自责让我感到一种艺术上的自我苛求。

     

        眼前的李雪健,举手投足间让我想起前不久观看的影片《杨善洲》。杨善洲是李雪健近期塑造的银幕形象,这个云南保山的农民地委书记,从山里来,到山里去,如同他所播种其间的大山,沉默少语又胸怀博大,消瘦、质朴、内敛、坚毅——一个典型的“中国好人”形象。李雪健塑造的“中国好人”家族成员又增添了重要的一位。一年多时间过去了,李雪健似乎还没从这个角色中走出来,仿佛是被“灵魂附体”了。还没等记者发问,他便主动聊起《杨善洲》,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演员必须完完全全相信人物,才能够自信”

     

        去年三四月间,李雪健在天津拍戏时,接到片方邀请,饰演优秀共产党员杨善洲。此前,李雪健在电视上看过杨善洲事迹报告会,深受感动之余,也搜集了一些人物素材。可以说,对这个人物他并不感到陌生。然而,在决定出演的同时,他心里又怀着些许忐忑:“报道中杨善洲这个人近乎完美,是否真的如此,我心中还是有问号和疑虑的。因此,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尽快到云南他生活过的地方去看一看。演这样一个不是虚构出来的艺术形象,一个活生生的真人,像焦裕禄一样的人,不能来半点儿假。演员必须完完全全相信人物,才能够自信。”

     

        从天津拍戏回来后,李雪健马不停蹄赶往云南。早年在云南当兵的他,对这方土地怀有深厚的感情。当他上了大亮山林场,亲眼见到过去的光山秃岭现在变成了大森林,深感震动。实地采访中的所见所闻,也加深着他对于杨善洲的认识与理解,“我为我产生过问号和疑虑而愧疚,甚至羞耻。”李雪健说。

     

        在杨善洲家中,李雪健见到了杨善洲的亲人。当有人向杨善洲的妻子介绍说:“他演杨善洲。”老太太起先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宋大成”,老太太指着李雪健,笑了。这时距离杨善洲去世刚半年多,杨善洲的三女婿事后告诉李雪健,这是老太太难得一见的笑容。

     

        电影《杨善洲》将李雪健与杨善洲的家人联系在一起。杨善洲的三女婿成了李雪健的“老师”,在影片的拍摄过程中,他与大亮山林场的原场长自学洪一直陪伴在李雪健左右,提供咨询和指导——杨善洲走路是什么样,工作时是什么样,讲话的腔调是什么样,甚至他口袋里插着几支钢笔,笔插在什么位置……

     

        电影《杨善洲》也将李雪健与未曾谋面的杨善洲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为求形象逼真,李雪健在影片中穿的服装、帽子、拐棍、笔,全是杨善洲生前穿戴、使用过的。对于杨善洲精神的核心,李雪健也有着深刻的理解,他将之归纳为六个字:感恩、大爱、顽童。

     

        “首先是感恩。他从小家里贫困,解放后,组织分给他家十七亩地,还有土房和牲口。这个山里的穷孩子幼小的心灵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共产党、感谢政府了。后来,他找到了最适合他感恩和报答的方法——把党和政府交给我的活干好。自此,从担架队队员到小组长,再到乡、县、地区的干部,他一直怀着感恩的心工作;也怀着感恩的心加入中国共产党——面对着党旗宣誓,他加入了恩人的队伍,这对他是一个多大的兴奋!”

     

        “大爱就是付出。退休之后,杨善洲提出不进城,要进山。他说他要进大亮山去还家乡人民的债。他进山去了,舍弃了小家与小爱,但是,老百姓的生态环境、生存环境改善了,泽被后世,惠及百姓,这就是大爱。”

     

        “顽童就是保有童真。人们不是常说‘老小孩’嘛,越老越像小孩,各个方面反倒会愈发单纯、率真。就像是海边的孩子堆沙筑房。涨潮了,堆了一半的房子倒了,孩子就退一步,继续堆。而随着海潮退去,孩子又一点点向前走。你看,孩子是多么专一,什么也影响不了他!杨善洲正是拥有如顽童纯洁率真的品性,如果没有这种性格,在山中20多年孤独寂寞的岁月,他恐怕很难坚持得了。”

     

        感恩、大爱、顽童,这六个字感动着李雪健,他说他的灵魂得到了一次净化,成了杨善洲的“粉丝”。似乎为证明自己作为一名粉丝的热诚,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小小翼翼地打开,正反两面的蓝色笔迹,辑录的是他在云南采访时搜集到的当地老百姓为杨善洲编的顺口溜:“杨善洲,杨善洲,老牛拉车不回头,当官一场手空空,退休又钻山沟沟……”李雪健轻轻念着,在我眼前,他的形象与杨善洲合而为一了。

     

        从焦裕禄到杨善洲

     

        电影《杨善洲》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电影《焦裕禄》。不仅因为两部影片有着类似的主题,而且因为它们是李雪健演艺生涯的两座丰碑。1990年,《焦裕禄》使李雪健迎来了演艺事业的第一个高峰,斩获了当年度的中国电影金鹰奖和大众电影百花奖的最佳男主角奖。在20余年后,李雪健再度通过他精彩的表演,使观众记住了另一位人民的好书记——杨善洲。

     

        然而,20余年的时间,很多东西发生了改变,而这些改变并不都是令人愉快的。两部影片上映之后的不同遭遇,令李雪健感慨不已。1990年,《焦裕禄》以130万的投资收获了过亿的票房,从最初组织群众观看,到大家自发购票观看,这部影片对中国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杨善洲》的公映情况却给李雪健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去年6月30日,《杨善洲》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首映。7月19日,全国公映,我当时在云南昆明。云南观众的热烈反应使我很兴奋。晚上回到宾馆,跟我爱人通电话,她介绍了一下北京上线的情况。北京一家影院,8个放映室,当天只有第8放映室在午饭时间安排了一场放映,全场只有两个观众,其中有一个是我爱人。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宿没睡着觉。一盆冷水泼得我浑身发凉,一拳打得我晕菜!回到北京两三天后,我又接到儿子的电话,告诉我,另一家影院在晚上七点半左右安排了一场,比7月19日那天好了一些,有3个观众,其中有一人是我儿子。我对我的朋友说,我要哭着过了。为什么?同期上映的《变形金刚3》,当天票房过亿!我便去看看一天票房过亿的电影是什么样的。看完后,有人问我感受。我说,哪个国家哪个民族不夸自己啊,文化是一种意识形态,所谓寓教于乐。《变形金刚》不就是美国先进武器的广告嘛!‘广告片’票房一天就上亿。我懵了,也不懂。我真得哭着过了。后来政府用党费组织包场观看影片,《杨善洲》票房也过亿了。凡是看过的人,给的掌声还是很多的。我的一个朋友,带着孩子去看,看完后,他发一条信息给我,说孩子流泪了。我看到这个信息之后特别高兴,给他回信息说:我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我要流泪了。我得到了安慰,得到了鼓舞!”

     

        对于这样的反差,李雪健有他的困惑:“相似的人物和电影,为什么会有如此天壤之别?是时代不同,观念不同,还是什么?我觉得我们这些文艺工作者都需要思考。”李雪健说他仍然没有想清楚。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年轻观众对于这部影片的接受和认可。在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上,他凭借《杨善洲》荣获最佳男演员奖。“我儿子说过,我这样的演员在年轻人中‘人气不旺’,但我上台领奖时,孩子们的掌声给了我极大的鼓舞。我说,这个掌声不是给我的,是给老爷子的,是对杨善洲这个人物的认可和热爱。”

     

        当年凭《焦裕禄》获奖时,李雪健说过一段广为流传的话:“苦和累都让一个好人焦裕禄受了;名和利都让一个傻小子李雪健得了。”从《焦裕禄》、《横空出世》、《至高无上》到《杨善洲》,二十年大浪淘沙,多少风起云涌,多少星起星落,李雪健却成为中国主流电影界独一无二的演员,他通过精心塑造角色,弘扬着时代的主旋律,使一个又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形象深入人心。

     

        这些人物在影响观众的时候,也影响着李雪健自身,他说:“作为演员,你演了多少个人物,就能像这些人物那样去活一把,感受他们的人生观。你说你去演一个善良的人,你能不崇拜善良吗?”当年《渴望》让观众记住了好人宋大成,有人请李雪健签名时,他总不忘写上:祝好人一生平安。

     

        春风一过天地宽

     

        2000年11月,李雪健在陕西参加电视连续剧《中国轨道》的拍摄,被检查出患了癌症。当时戏才拍到一半,为了不影响剧组的进程,他坚持一边拍戏,一边在医院接受化疗。看到他日益消瘦的脸庞,日益疲惫的身躯,特别是一边忍受治疗中的痛苦反应,一边仍在精益求精地一场接着一场地拍戏,现场所有工作人员无不为之动容。大家都清楚,他是在用心血和生命铺筑着《中国轨道》。最后一场戏,正是治疗反应最痛苦的时候。那一大段台词,他说得有些吃力,也有些哽咽:“今天,是我执行军人生涯的最后一个命令。我一直在回避它,我不愿意执行。作为军人,我梦想成为将军,我没做成,我遗憾;作为科技人,我梦想成为最出色的专家,我没做到,我不服;但作为一名中国的测控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永远也不后悔。”他是在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宣泄所饰演的角色的内心,同时,也可看作是用一种曲折的方式,和自己所钟爱的电影事业做一个告别。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个告别究竟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如同驾着折了风帆的船摇摇晃晃地驶回了家的港湾,李雪健终于有时间重捋思绪,重新审视自己演过的角色。他为《水浒》中没坚持给宋江配音、为潘安的失败,为《横空出世》中冯石将军的虚胖囊肿懊恼不迭。

     

        他也终于有时间重拾他心爱的画笔。妻子于海丹给他买来一本《儿童学画画》,他拾起沾了些许灰尘的画笔,画了一幅儿童画:心心相印;又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心境。

     

        经过一年多的康复治疗,李雪健又重新回到了观众的视线。经过这场磨难,他对人生有了许多新的领悟。他喜欢给人写一句话是“日日是好日”。有人对他说:“你老哥日日是好日了,我们可不是。”李雪健回答:“兄弟,你错了。咱们的祖辈写这句话,是让咱们把每天都当作好天去过。”

     

        他喜欢写的,还有他演唱过的歌曲《春风一过天地宽》的歌词。这是1993年他与赵丽蓉合作的电视剧《爱谁是谁》的片尾曲。歌中唱道:“落花有情,流水无缘,春风一过天地宽。红尘有深浅,投石问暖寒,春风一过天地宽。大天大地大胸怀,小恩小怨何苦来,得失之中无得失,笑谈里面有笑谈。”对这首歌,李雪健也有了更深刻的领悟:人生有得有失,要靠自己把握;大天大地大胸怀,方为人生大境界。

     

        现在的李雪健,保持着每年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的拍片量,几乎不接广告。这不仅仅是出于身体的考虑。他说:“我一直非常珍惜‘演员’这两个字。做名副其实的演员是我的追求。除了单纯的演戏、塑造人物之外,我现在还希望把更多自己的审美观、价值观,把自己对一些事情的态度和观点,通过我塑造的角色传达出去。”

     

        他的下一部戏《平安是福》即将开拍,这是一部农村题材的电视剧。此外,他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云南保山正在建设杨善洲纪念馆,等到落成之日,他要将《杨善洲》的获奖奖杯亲自送到纪念馆,因为这奖杯代表了千千万万人对“老爷子”的爱和思念。

     

        (本报记者 饶 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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