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近日报道,谷歌日前推出了“濒危语言”项目,旨在拯救3000多种正逐渐消失的语言。该项目负责人称:“语言的消亡意味着珍贵的科学和文化信息的流失,与物种的灭绝毫无二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绘制的《全球濒危语言分布图》上,列出了2474种语言的名称、濒危程度和使用地区,其中有230种语言自1950年起已经消失。中国虽然不在全球语言濒危的热点地带,但至少也有数十种语言处于濒危状态。
语言负载于习俗、伦理、宗教、生活方式之上,语言快速消失的背后是民族文化个性的消失,是文化同质化的加剧。所有民族文化现在都面临着这种威胁:全球化与现代化所向披靡,拉平了世界,整合了族群,树立了交往规则,普及了公共生活,让曾经单独书写的民族历史与大历史合流。不穿旗装、不习骑射的满族,失去了“鱼皮制衣酒敬神”传统的赫哲族,民族文化的识别性已经逐渐弱化。
保护濒危语言,其实是保护民族文化的子命题。把濒危的语言用“录音和录像的方式保存起来”,专门为某种土著语培养学徒和传承人,这些标本式的保护方式并非没有意义,但仅限于训诂和文献学领域。更重要的是保护语言的“载体”,保护修葺文化遗产,编撰记录民族历史,传承弘扬传统节日、体育运动、文学文艺,将学习民族语言纳入义务教育。在这方面,中国政府近年来的努力有目共睹,专家学者、民间协会也持续发力;民族文化的传承者本身更需要将“被保护”与“自我保护”结合起来,培育积极传承和维护民族个性的文化自觉,努力在现代文明大潮中自我伸张。说到底,使用是最好的保护,只有真正“活着”的语言才是吐故纳新的文化磁场。
大浪淘沙的历史长河中,消失的语言和文化不可胜数。而今,全球化既不可免也不可逆,一些语言和文化的消失已成必然,既如此,执著于保护濒危语言、维护文化多样性岂非螳臂挡车?意义又何在?实际上,“全球化”仅是一种历史性的描述,并不意味着价值性的认同;对历史通识性的理解,也不能用来指导当下的文化实践。对文化生态而言,丰富、复杂、多样可能麻烦一些,但一元、统一、同化才真正可怕。对个性、多样性的执著,阻止不了某种具体文化传统的消失,但没有这种执著,往往意味着文化精神的式微。没有多种文化的互镜、碰撞、激发,也就没有新的生长点、没有文明的跃升。
那些对文化个性具体的、细节化的坚持和执著,保证了整个文化发展水流不腐的状态,这既是我们保护濒危语言的动力,也是保护的目的和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