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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宾
原中央政策研究室副主任 郑新立
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张卓元
中国社科院中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 陈乃醒
主 持 人
本报记者 温 源 邱 玥
民间资本已成为中国经济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随着日前各部委落实“新36条”实施细则相继出台，各种无形的门正次第打开、虚位以待，通向民间资本的道路已经铺平。
门开了，但追问并未停止：新政策是挽救经济的应急之举还是持之以恒的改革方向？新领域该如何进入，如何规避风险，如何确保各经济主体的权利和收益？
民间投资能否接过刺激经济的“接力棒”
■当前稳增长重要的是促进投资的合理增长。如何用改革的办法，用市场的办法，为经济社会发展注入新的动力，启动民间投资成为务实之选。
记者：在经济增速持续回落的趋势下，党中央国务院及时作出预调微调，将稳增长摆在了宏观调控的首要位置。与2008年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时经济刺激政策不同，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在此轮实现“稳增长”重任中被寄予厚望，这主要出于哪些现实选择和长远考虑？
郑新立：首先要明确两个观点：一是经济结构的优化必须在增量调节中解决。过去认为经济发展速度低一些，可以倒逼企业产业升级。现在看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企业经营困难，甚至面临生存问题，根本谈不上搞投资、搞科研，也无法实现结构优化和产业升级；二是改变经济向下势头，需要的拉动力不仅包括现有的内在需求，还要有一个克服下滑势能的力量，才能止跌回升。
从当前拉动经济的投资、消费、出口三驾马车分析，消费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出现爆发式增长；出口目前初露曙光，但隐忧尤存；主要希望仍寄托在增加投资上。
今年前5个月的固定资产投资中，民间投资所占比重已达62%，民间投资的增速比整体投资快6.6个百分点，增量占整体投资增量的80%左右，说明民间投资已成为整个社会投资主体。因此，在这一轮扩大内需中，应着力鼓励民间投资的增长，这也是与2008年启动刺激内需的明显不同之处。
张卓元：当前刺激经济增长，如果还是采用4万亿元经济刺激计划，不仅会使地方政府债台高筑，也会相应增加贷款，留下通胀的隐患。如果启动民间投资，就不会存在这些问题。目前居民存款已经达到30多万亿元，规模相当可观，启动民间投资不仅必须，而且可行。
陈乃醒：总体来看，中国目前不差钱，缺的是投资方向。过去30年，投资的主要方向是解决农村富余劳动力的问题。但是现在农村劳动力的转移基本已到拐点，一个突出现象就是目前招工难了。在这种情况下，经济增长靠什么？过去靠人，现在必须靠技术。
我不主张铺新摊子，盲目上新项目，不主张存在过多技术水平无差异的企业。基于当前投资需求不足、制造业产能过剩的现状。应当鼓励民间投资，甚至整个国家的投资都实现这样的转换——从过去的创造岗位到如今提高岗位素质，引导民间投资重点投在改造企业尤其是制造业的技术基础上，以提高劳动生产率。这对我国不仅解决近忧，也可消除远虑。
进得来，还要坐得稳、坐得久
■将民间资本请进来，就要给其同等的市场待遇，与国有资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民间资本不只要有位置坐，而且要坐得稳，坐得久。
记者：对民间资本来说，过去是路不通，现在的问题是门路多了，却又不知做何选择。究竟该怎样吸引更多民间资本走进来？您对民间资本的投资方向有何建议？
郑新立：民营经济能否顺利进入新领域，关键在于有关部门和企业是否真诚地为民营经济的加入创造条件，在市场准入、项目审批、税收优惠、贷款支持及建设用地等方面，赋予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同等地位，创造良好的公平竞争环境，做到一视同仁。
要让民营经济更好地进入，相关行业的改革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化和推进。
在金融领域，实施细则提出支持民间资本参与村镇银行发起设立或增资扩股，并将村镇银行主发起行的最低持股比例由20%降低到15%。我认为这一标准还有待于进一步放宽。增加地方性、区域性小型金融机构服务于当地经济发展，是未来金融改革的大势所趋。
在铁路领域，如果铁路投资管理体制不改革的话，民营经济的进入目前还存在困难。要通过改革让政企分开、铁路运营和轨道管理以及客货运输分开，才能为民营资本进入铺平道路。
在石油领域，石油进口权可以适当放开。但我建议民营资本应把目光放长远，可以考虑利用我国现有丰富的煤炭资源，开发石油替代品产业，如煤制油、煤制天然气等。
我认为，民营资本应加大对诸如兴办养老院、幼儿园、医院、停车厂、供水供电等公共服务领域的投资，因其市场需求大，可以很快做出决策，也能尽快改变公共产品供给不足的局面。
应该看到，中国经济前30年的发展已把短平快的项目投资得差不多了，现阶段的投资多数见效慢、周期长，但是一旦进入，盈利也会比较稳定。社会上小而散的民间资本不妨通过股份制的方式形成资本积聚，在新领域有所斩获。
张卓元：一方面，部分过去存在行政垄断的行业，现在允许民间资本进去，不仅要让他们进得来，还要有所获。应该意识到，民间资本有逐利的天性，新开放的领域要为民间资本留出一定利润空间，要让他们有利可图，民资才会有信心、有愿望继续跟进；另一方面，门槛放开不意味着监管放松，如何防范民间投资的风险，保证投资的质量，让投资实现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双赢，这对行业监管提出了更高要求。有关部门要真心实意为民营企业投资服务，批文公章能不能少盖几个，政策要具有可操作性才能落到实处。
我认为，有的领域暂时还不能完全放开，有的不妨放得更开一些。例如在石油行业，对不可再生资源的勘探开采还不能完全市场化，否则容易形成遍地开花、造成资源浪费，但是在炼油、石油进口以及开设加油站方面可以允许民间资本适当进入。
陈乃醒：人们对于垄断行业一直存在某种误解。事实上，许多普遍认为的垄断行业中都有民间投资。我国民营企业的投资已经占到全部投资的六成以上，这么大的投资量若不是已经进入了垄断行业是不可能达到的。有的行业民资能否进入需要仔细研究。比如石油行业很大一部分依赖进口，涉及到国际贸易，吸引民资要格外慎重。民间资本可以逐步参与，慢慢地进入，但前提是稳妥地开展。总体看来，民营资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广泛渗透于垄断部门，今后是如何进一步发展的问题。
“期待几件看得见、鼓舞人心的实事”
■既要勇于挑战，又要冷静判断；既要有忧患意识，也要增强信心。打破民资准入限制势在必行，这不仅作为挽救经济下行探底的应时之举，更是我国深化市场改革的根本理念。
记者：“新36条”实施细则已基本收官。可一些民营企业对这份“民资之邀”还心存顾虑，担心这只是提振经济的应急行动，不知会否长期坚持下去。
郑新立：各部委出台的实施细则是国务院“新36条”的具体化，具有严肃性、规范性和稳定性，属于行政法规范畴。要相信，改革只会前进，不可能后退，政策一旦出台不可能更改，更不是特殊情况下出台的临时政策。
不要等待，不要怀疑，民营企业应该消除种种顾虑，好好把实施细则的各项政策学习好、研究透，从中找到商机，果断决策。同时，也要进行科学的论证。民营企业要依据各自的资金实力、优势所在选择适合自己的行业切入。总而言之，实施细则的出台不是终点，而是起点，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的改革刚刚吹响号角，未来还将继续。就像总理说的，我们期待“几件看得见、鼓舞人心的实事，以提振投资者信心”。
陈乃醒：由过去熟悉的行业进入到生疏的行业，对于在传统制造业上占优的民营企业来说风险是很大的。我建议投资不能乱转移，民营企业最好是在自身产业基础上，从改进设计、改进工艺入手，调整产品结构，提高产品质量，从生产低层次产品向生产附加值高的产品的方向发展。先稳固住底子，保住现有市场，然后再一步一步突破和尝试新的领域，这样相对比较稳妥。
记者：对民营资本的下一步发展如何判断？
郑新立：民间投资的启动也会促使国有资本进一步向关系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集中，形成国企、民企各有分工、相辅相成、共同发展的良好局面，从而为经济的稳定健康与可持续发展提供不竭动力。
张卓元：随着民间投资的启动，其正面效应会日益彰显，一方面，投资的增长会促进就业，从而增加居民收入，进一步拉动消费的增长，形成经济发展的良性互动；另一方面，会激励国有企业改善管理、提高效益，促进全社会劳动生产率和经济活力的提升。
陈乃醒：现实是大项目只要一开张起来，中小企业就有饭吃。现在好多人把所谓垄断企业和中小企业发展隔离起来，这是不对的。大企业或者国有企业越发展，小企业就越有饭吃，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有机结合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为我服务、我为你服务，自然会形成好的发展态势。
部分部委鼓励民间资本的实施细则
文化部
下发《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文化领域的实施意见》，提出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国有文艺院团转企改制、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投资文化产业发展等。
新闻出版总署
发布《关于支持民间资本参与出版经营活动的实施细则》，支持民间资本投资设立印刷复制、出版物总发、批发、零售、连锁经营企业，设立数字出版企业等。
住房和城乡建设部
与发改委、财政部、国土部等七部委联合发布《关于鼓励民间资本参与保障性安居工程建设有关问题的通知》，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参与廉租住房、公共租赁住房、经济适用住房等保障性安居工程建设。
工信部
发布《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一步进入电信业的实施意见》。鼓励民间资本以参股方式进入基础电信运营市场，支持民间资本开展增值电信业务。
国家发改委
发布《关于利用价格杠杆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发展的实施意见》，通过深化电力、天然气、水利工程供水等领域价格改革，调动民间资本参与相关领域投资经营的积极性。
国家旅游局
发布《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投资旅游业的实施意见》，鼓励民间资本进入从风景名胜、海岛海洋旅游开发到旅游装备制造、旅游公共服务在内的所有旅游服务业链条。
银监会
发布《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实施意见》，指出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与其他资本遵守同等条件。
国资委
发布《关于国有企业改制重组中积极引入民间投资的指导意见》，鼓励民间投资参与国有企业改制重组。
证监会
发布《关于落实工作要点的通知》，支持民营企业上市和再融资、鼓励民间资本参股证券期货经营机构。
交通运输部
出台《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投资公路水路交通运输领域的实施意见》，从投资领域、投资重点、投资服务、投资管理四方面鼓励民资进入该领域。
铁道部
发布《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投资铁路的实施意见》，意见指出，鼓励民间资本投资铁路的相关领域，包括参与铁路建设、工程勘察设计、客货运输服务、设备器材设计生产以及相关服务等。（郭丽君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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