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网络文学界的说法,这个研讨会也可以叫作网络文学的‘京都论剑’。”6月28日下午,在中国作协举行的网络文学作品研讨会上,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陈崎嵘在致辞时如是说。
中国作协十楼会议室,这里每年都要举行不少传统文学作品研讨会,评论家们拿着“显微镜”对作品进行各自的解剖。这次网络文学作品在这个地方唱“主角”,是1949年7月13日中国作协成立以来的头一回。
菜刀姓李(李晓敏)的《遍地狼烟》、天下归元(卢菁)的《扶摇皇后》、酒徒(蒙虎)的《隋乱》、阿越(罗煜)的《新宋》和杨蓥莹的《凝暮颜》等五部作品,接受了与会10位专家的检阅。
陈崎嵘坦承,对于传统文学的研讨已经是轻车熟路,早就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审美评判方面的“指标体系”。但横空出世才十多年的网络文学却是另一番面貌。在陈崎嵘看来,若重视文学,必须重视网络文学;若关心文学的未来,必须关注网络文学的发展。同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跑道,无法起飞。这就意味着属于网络文学批评自己的“指标体系”亟待逐步确立。
一斤大米酿二十斤酒?
6月26日,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发布的2012年《文学蓝皮书》显示,目前在网络平台上坚持写作并靠稿费存身的写作者有3万多人。这与专业作家和半专业作家的数量总和不相上下。庞大的写作队伍构成一个“江湖”,拥有属于自己的“门道”,但有的却是“歪门邪道”。
天下归元(卢菁)提到,网络文学写作最具特色的一点是井喷式写作,“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更新万字以上”。这样的写作,结果是很多时候难免出现文字累赘、情节拖沓、收放不自如的问题。用中南大学文学院教授欧阳友权的话说,这样的作品是“市场催生的注水长篇”。
杨蓥莹觉得网络文学写作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断裂式、铺砖一样的行进。这造成的结果是可能某个细处前后对不上榫,“比如某个人物的背景介绍在前面是一个样,在后面文字再一次出现时,连籍贯经历都不对了”。菜刀姓李(李晓敏)也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从稿费收入和读者的阅读需求出发,一味地追求速度和产量,这样的创作方式不值得提倡。“打个比方说,你一斤大米想酿出二十斤酒来,那酒就算还能喝但不会是好酒,因为它是兑了水的,不纯”。
天下归元(卢菁)说,爆发式更新,也未必没有好处,因为逼迫式写作会促使思维运转加快,读者会给予相当的支持和回报,从而形成良性循环。阿越(罗煜)自认为是在凭着直觉写作,欠缺写作的基本功,即便不时停下脚步反省,但为了维护作品的结构和节奏,只能将错就错。
孤独的写作期待春天
“一种茫然的感觉,无法形容,这个时刻,正是需要倾听的时候。外界的看法,尤其是来自专业人士的批评,应该是我最需要的。”阿越(罗煜)对这次研讨会寄予厚望。
中文在线互联网总监刘英是酒徒(蒙虎)创作《隋乱》时的网络编辑。他发现网站的需求跟作者的需求是不统一的,网站要求作家用熟悉的技法进行创作,但是作者希望有创作上的扬弃与突破。这之间的博弈使得网络写手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所以他们大多内心孤独,缺少在共同场合面对面交流创作经验的机会。
“社会认可度不足”,天下归元(卢菁)说,相对于传统作家而言,网络写手要面临这样的新困扰,另外还包括同步盗版、隐性侵权、分成平台不透明、付出与收入不成比例等。
所以,对于这样的研讨会,与会的网络写手十分珍惜。尽管当前正是夏季,但在菜刀姓李(李晓敏)看来,召开这次研讨会意味着网络文学也有春天,“而且春天就要到来了”。
与会专家从各自的角度对网络写手的创作进行了点评,有鼓励,也有叮咛。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邵燕君在肯定阿越(罗煜)创作带来温暖与光明的同时,希望他不要过度拘泥于求证具体的历史细节,因为这样的行为束缚了创作的手脚。她同时希望网络写手正确看待网络环境下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关系,“很严酷,但有效”。
专家们不断地向年轻的网络写手传授着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则。中国网络文学联盟网总编辑吴长青说,文学是面对众人的,不是自己独自欣赏的,自我创作和社会现实需要有效对接。中国作家网副主编马季说,人物性格的发展与变化要有一定的合理性,要有足够的铺垫。深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于爱成说,人物塑造不能简单化,像机器人一样,这使读者容易成为旁观者,缺乏撼动人心的力量。
网络文学写的是“不可能有”
面对这几位网络写手,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陈福民质问自己是否有资格来点评。
“网络写作蓬勃兴起,又泛滥无边,批评有效跟进了吗?”陈福民自问。有观点认为,研究网络文学要“追文”,即同步跟踪网络写手的创作进展。陈福民承认没有这样的经历。
同为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的白烨希望把这样的研讨会看成是对话与交流,“相互交流,在交流当中对话,你们谈你们的,我们谈我们的,你们看我们的有没有道理?我们听听你们的有没有道理?然后相互改变、相互启迪”。
有着“追文”经历的鲁迅文学院副研究员王祥试图为网络文学的创作规律把脉。在他看来,历史学追求和呈现的是“有”,即历史真相到底如何;而传统的历史小说创作在不违背历史走向与历史真相的前提下,可以虚构,这意味着它呈现的是“可能有”;但大部分网络小说写的则是“不可能有”。
这样的总结是“雾里看花”,还是“靶标精准”?可以肯定的是,正如陈崎嵘所说,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网络文学在创作理念、创作手法、语言表述、传播手段、阅读方式等方面,已经显示出了与传统文学不同的特点。
“从某种程度来看,网络文学是‘另一种’文学。我们研讨网络文学作品,应当在坚持文学本质的前提下,注重研究网络文学的特点,寻找和发现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不同点,经过较长时间的创作实践和理论研讨,逐步地形成符合网络文学创作和传播实际的、具有网络文学特点的审美评价体系。”陈崎嵘表示。
时代在呼唤真正的网络文学评论家走到前台。
(本报记者 王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