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农历一片清澈

    莫非 1960年生。诗人，摄影家，园艺和博物学爱好者。70年代末开始写作，出版诗集《词与物》、《莫非诗选》等。现居北京。

    一切都在半路的半路上

    一切都在半路的半路上。连星星也是

    太暗了。婴儿的脚趾和大豆一样小

    等发芽的时候，田野的广阔才是真的

    雪在槐树上喊你的名字。松鼠的黑头发

    竖起来。现在是比早晨更早的寂静

    没有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在云中反复

    小蜗牛的琥珀，一万年又一万年的

    到了花儿开花的日子，而结果没有到

    雪坐在长椅上等，石头坐在雪上等

    从来没有一个冬天那么长，看着我们

    跑来跑去。小蜗牛越来越快的轮子

    那么慢，是因为赶集的人还在往前赶 

    唯有农历一片清澈

    唯有农历一片清澈。唯有沟渠的水

    给你满月。而捎带白云的枝叶和花穗

    在烟雾中航行。唯有青草成为青草

    让泥土隆起。昆虫华丽的翅膀和尖叫

    仿佛黑夜的降临有约在先。唯有播种

    辗转于晦暗的码头。唯有期待的人

    挖掘石榴，更在乎雨和土壤更在乎

    一只麻雀的后裔。槐树停止开花

    阴影被正午的房子所吸收。唯有爱

    给世界敷药给疼痛找来不够用的口袋

    唯有遗忘的旁注七零八落，无法收拾

    唯有太阳的丈量在大地上没有来路

    花在阴影里的时间

    花在阴影里的时间，那么漫长

    只有椴树新鲜的叶子看得见春天

    阳光透过来。早上的青菜早上的

    无望也透过来。那里的生长

    催促大地上的人群，继续赶路

    两边的芦苇像一场演奏已经结束

    缠绕的星星，在不是我们的夜里

    打探遥远的地址。门牌是红的

    照相机是黑的。吃不准的蔷薇

    吃不准的小闹钟，吃所有的虫子

    仿佛翅膀的威胁来自季节的内部

    那么紧张，花在阴影里的时间 

    播种就是等待和天气

    播种就是等待和天气。黎明在破土

    漆黑的黑，有时候发芽但不一定

    有时候开花。大雪闻见猫的来路

    灯笼吹灭了窗子。醒来的梦往往

    比深夜更深。往往一根线被拉直

    狗尾巴草已经果实累累。多么勤劳

    多么辛辣。扣子崩裂在树干上

    织布机放走丝绸，放走构树的叶子

    只剩下农历的口误。生锈的玉米

    在一片尖叫的旷野上，算秋天的账

    不算已经糟蹋的东西。漆黑的漆

    正在涂抹。豆荚里的情况一如初衷 

    当我埋头写作的时候

    当我埋头写作的时候，一些树叶飞走

    一些树叶枯萎，还有一些花儿有了

    结果。这是冬天的某个平常的傍晚

    积雪煞白仿佛等待已久。一些人跑掉

    不是时候。一些人回头却看不见面貌

    星星不眨眼。星星直接从天上嚎叫

    当我埋头写作的时候，词语磕磕

    碰碰。枝桠擦着积雪发出轻微的响声

    经过观察的树叶暴露了痕迹。一些人

    比一些人更不幸，因为曾经的欢乐

    因为冷在一只口袋里，偶尔冒出来

    吓唬我们，并拿走我们的萝卜和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