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里工作。有年寒假,和女儿一起读书、写作(字)、看电视、看电影,也去了某地的一个游乐场。
游乐场不大,有动物表演,有猪,鳄鱼,马,孔雀。我惊异地发现,动物正按照人的意志做它们想做、乐意做或不愿意做的事。而且,越来越多的动物加盟到这个“链条”之中。
这是人的“伟大”。
人是善于且乐于改造自然并统领世界的。人定胜天——何止?我看到游乐场中的猪学会了短跑,鳄鱼变得“温文尔雅”。而且我能确定,动物们熟悉这个过程、深谙这个技巧不能时间太长,人等不及——这个过程甚至异常迅速,往往不是通过自然的“法则”,而是速成。
放眼世界,都是速成。
归来,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借助小小说这种文学样式表达“忧患”的念头顿时充斥了我的头脑。
小小说表达忧患意识,是比较“容易”的——因为小小说篇幅短,千把字,写起来“容易”,船小好调头;还因为如今小小说已经越来越受到人们喜爱,包括很多报纸副刊都开辟有小小说版面或栏目,使得小小说作家、作者对社会的敏感反应可以快速出击,或褒、或贬、或歌、或叹,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小小说所表达的应是生活的浪花、思想的奇葩、人心的晴雨、人性的CT。
小小说作家(或写过小小说的作家)中,有着忧患意识和忧患表达的作家。老一辈作家汪曾祺的多篇小小说作品是,滕刚的《异乡人》系列小小说是,刘心武从事小小说创作乐此不疲达40余年,佳作不断。“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忧患未必就是针尖对麦芒,就是歇斯底里的呐喊。作家的境界、文字水平、阅历决定其小小说的忧患表达是润物无声,或者惊涛骇浪。
如今,越来越多的文字都是速成与肤浅的,很多报刊与图书,一张张,一期期,一本本,花里胡哨,无病呻吟——有的文字也许很美,柔肠百转,但不知所语,不知所喻,在一心一意地玩所谓的技巧,或者生僻得牙碜。纵是一些名报名刊的副刊、园地里发表的若干文章中,好读的,关注社会现实的,“快意恩仇”的,有些思想的,有些批判意识的,文字富有个性魅力的,也越来越少了。——毋庸置疑,很多所谓的作家正在自己的卧室里“独舞”,在自己的书房里“漫步”,在史料中猎奇,在男女身体的欲望中迷醉,正把写作或文字当做一种把戏或社交介质。而真正用心的写作,必然要把目光丢进集市,人群,街巷,底层。没有人不在底层落脚,站在地上,人才会说话,才有人聆听,才能感受到“地流”。
作家的忧患意识,其实是来自骨子里的,来自长久的对社会的思考,对人性的批判。忧患是盐粒,不是糖。
当然,忧患表达决不只适用于小小说。我想说的是,小小说如果承载了忧患表达,也许会更有“骨感”。而“骨感”,是一种厚度、态度、深度。
任何所谓作家者,对社会的表达唯有依靠文字,不靠虚名、哗众取宠、炒作;而正视、关注社会现实的文字,无论何时都受读者欢迎。小小说以其短小精悍的“外形”非常适合我这样的文字工作者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信手拈来”、自由灵活地表达。尽管有时看来,限于篇幅,她所传递的信息非常有限,艺术的展示较为“拘谨”,剖析的横断面过于狭窄——打个比喻,把长篇小说比成大炮,中篇小说比成机关枪,短篇小说比成冲锋枪的话,小小说无疑就是手枪。但手枪者,快速、便捷、犀利者也。再说,一只豹子和一只麻雀,孰优孰劣?
“忧患”的写作者必定是憔悴的。
我知道,我的忧患不起什么作用。
但我忧患过。
我忧患,女儿这一代孩子和我周围的那些学生便少忧患。
(作者为广州市小小说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