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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2年04月24日 星期二

    观察

    余光中、谢冕眼中的诗歌

    《 光明日报 》( 2012年04月24日   05 版)

        4月20日,在北京大学聘请余光中先生“驻校诗人”仪式和“余光中、朱炳仁、谢冕对话:《乡愁》会《云彩》”两项活动的间隙,本报记者对余光中、谢冕两位先生进行了专访。

        余光中:当代著名诗人、散文家、评论家,现任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

        谢 冕:北京大学教授,北大中国诗歌研究院院长

        诗歌没有衰落,但创作式微

        记者:现在诗歌在年轻人中的影响力不如以前了,您认为这个时代,诗歌衰落了吗?

        余光中:诗在这个时代好像被冷落了。我知道刚刚改革开放时,那时北京的《诗刊》印20万份,非常流行。那时诗歌是大众化的。但现在,选择越来越多样化,喜欢体育就看体育报,越来越小众化。具体到诗歌,比较广义来说,一般人喜欢听流行歌曲,流行歌词就是他们的诗了。他们要不要更高层次的诗呢?也许不需要。所以诗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就拿唐诗宋词来说,也有白居易的民谣体,李白的许多灵感也来自乐府,乐府就是民间流行的歌。我的诗,还有郑愁予、三毛的诗被谱成了歌。还有很多人在写旧诗,很多人在读唐诗宋词,所以整个加起来,我不认为诗歌是被冷落了。英国有6000万人,在英国,诗一般就印500到800本,如果能印到2000本就要偷笑了。在台湾地区,单本一种诗卖到1万本的诗人有二三十位,我的诗选这么多年销售5万册,郑愁予比我销的还多,席慕容就更多了,此外还有上百种文学奖,这个不能叫小众化。

        谢冕:正像余先生所说,上世纪80年代大陆出现了许多优秀青年诗人,现在看来,我对上世纪80年代大陆的写作,持肯定态度,他们的诗不错。之后,很快进入90年代末、新世纪,我不是特别满意,现在是写诗的人很多,但写得好的不多,好的诗就更少了。我可以这么说,这么些年,让我感动的诗,海子以后就很少,我有机会接触到很多很多诗,但几乎没在我脑中留下印象。为什么会这样?我说不清楚,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的诗人间接经验不够,他们读古代的、国外的、当代的优秀作品不够,甚至有人很狂妄地说不取法于任何人,这很要命,优秀的诗人不学习前人、不借鉴前人是不可能的;二是新的概念化写作正在形成,有一次我参加一个同题诗会,每个人的诗读下来,都差不多,有独创性的太少,这是我对眼下的一个评价。现在诗社、诗集很多,诗歌节、评奖也非常多,但只能说是热闹,还谈不上繁荣。

        余光中:我在港台地区担任诗歌评比的决审委员,我们几个委员也是往往觉得诗不够好,经常是第一名从缺,第二名也从缺,表示我们的抗议。

        尊重艺术,好诗还需时间考验

        记者:当代华人诗坛为什么出现作品数量多而质量不高的情况呢?

        余光中:为什么诗不好?就是因为大家不认真写,一挥而就,认为有灵感就写得好了,结果有几个共同的毛病。一是句子太长,我们古诗有四言、五言、七言,最多也就是李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10个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11个字,了不起了,后来新月派有10个、12个字。现在有的诗则是20个字、25个字一行,连副刊都很难把它排版出来,可是到第三行,又5个字,这一长一短,毫无章法,违背了人类的呼吸规律。你有自由不尊重古人的和外国人的规则,你没有理由不尊重自己的规则吧。就说打球,都要有规则才能打,游戏都有规则,艺术难道就没有规则吗?真正的艺术家是自己发明出一套规则来,自己可以遵守,也便于后来者遵守。

        谢冕:对,现在很多诗没有章法,其实诗歌是最讲规则的文体。

        余光中:第二个毛病是回行太多,一句话第一行没讲完,到第二行,第二行也没讲完,到第五行才讲完,就是断句断得不对!不断地回行,引起误会。第三个毛病是细节太多,从头讲到尾一共28个细节,主题在哪里,看不清楚。这三个大毛病不克服的话,根本成不了气候。

        谢冕:现在诸如“今天我去找你,你妈说你不在”这样的诗,很多,别说回行了,根本谈不上是诗,甚至比普通的说话还要糟。

        记者:前一阵,网络上有一位自称诗人的,他写下诸如“妈妈,我饿了,妈妈,我没钱了,妈妈,我写诗了”的句子,他认为这也是一种诗歌,引起很大的争议。对此,您怎么看?

        谢冕: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网络上的大量写作,不需要编辑,自己就可以发表,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是个事情,我们不能简单地反对他,因为每个人都有写作的自由。但是,牵扯到写诗,还是要必须考虑你写的是诗。“诗”和“不是诗”有很大的差别,两者没有界限让我感到很不安。我昨天还看到一首“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诗在网上走红,引起许多套写“真热啊,真的很热很热,非常非常的热”等等。对于这种现象,一方面,我尊重大家的写作权利,另一方面,我们要维护诗的尊严。诗,是很美丽的,是表达美好情感的。我要告诉这些年轻人,诗不能随便写,这是对诗的不敬。不知道余先生是否同意?

        余光中:我完全同意。每个人都可以上网发表诗,但另一方面你发表的是不是诗?还是有艺术标准在那儿衡量的,不是你一高兴就一挥而就的。从文学史看,某一位诗人,在某一时代很叫座,可后来就衰退了。像龚自珍,梁启超就说过,当年自己很崇拜龚自珍,但后来看也不够好了。不过,像屈原、陶潜、李白、杜甫传到现在,还是新的,是万古长新的。所以,诗还是要靠一点时间来考验的。

        对青年诗人的几点建议

        记者:余先生,您怎么看待自己的诗?另外,两位先生对青年人的创作有什么建议?

        余光中:我当初为什么写诗?因为我不满意上世纪30年代的诗,也不满意上世纪50年代的,所以我自己来写,写自己喜欢的诗。那么我写的好不好呢?不是我自己认为好就好的,而是要有公论才行。一个作者总是幻觉自己昨天写的诗最好,否则他不就是退步了吗?但这是幻觉。我有些诗写好了不发表,摆在抽屉里,过两个月觉得还兴奋,就是不错。所以,不要急于发表。当然,有的诗越改越糟,有的诗越改越好。

        谢冕:青年人要创作,第一还是要多阅读。多读《再别康桥》、《乡愁》这样的一些好诗,包括戴望舒、艾青的诗,胃口不妨大一些,多读一些外国的好诗、中国的古典诗歌,有了对前人的学习,才可能结合自己的情感体验进行创作。我也建议中学课本要多选诗歌。

        余光中:巴金讲过一句话,就是作家要学者化,作为诗人,多读一点诗,启发就会比较广。还有一个方法,是先读选集,各家各派的,然后看中哪一人,就去买他的专集,钻研得比较深一点。然后要背诗,古典诗要背,比如我背陆游的“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有时背不得了,此身合是诗人“否”?一去查,是“未”。你记错的,或是写的,与好诗进行比较,就看出好诗好在哪儿,这些细节就可以学,技巧也就慢慢摸索会了。

        记者:“驻校诗人”对青年诗歌爱好者有什么帮助?对诗人自身也有帮助吗?

        余光中:所谓驻校诗人,这一观念是从西方开始的,也不一定叫驻校诗人,小说家、戏剧家也可以驻校,名叫Writer In Residence,就是住在校园,以创作者的身份,对有志于创作的文学系或比较文学系的学生进行帮助。最有名的例子,是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就经常在大学演讲,有时住上一段时间。北大现在也采用这种方式,非常好。这样做,可以让那些有兴趣创作的同学请教你,来分享你的经验。经验非常重要,经验有失败的也有成功的,一位老作家可以把他的成功与失败传授给你,所谓失败,就是告诉年轻人此路走不通,你如果走下去会浪费时间。当然,这样的作家要足够高明,学生才会有启发。当然老作家可以传授三招两式,年轻作家也可以间接启发老作家。年轻人想法不一样,老作家也能拿来做参考。比如说毕加索,在巴黎的时候就有媒体问他,谁是当代最年轻的画家,他回答:就是我啊,因为我还在探讨,还在不断获得发现。

        记者:余先生,您认为自己仍是一个“很年轻”的诗人吗?

        余光中:这就牵扯到“江郎才尽”的问题,不是说你的才能被神仙要去了,而是你到了一个程度,题材都枯竭了。如此境况,一是你已经对生命不敏感,二是你的语言已经僵硬,你觉得中文写来写去不过如此,你已经技穷。如果你觉得你的母语还有许多空间可以发展,还没有被李白、杜甫、曹雪芹写光,就还是可以发展的,是有主题的。至于主题,是永远不会写完的,一个作家成名了,青春的朝气过去了,就到了中年,中年有中年的境遇,老年有老年的心得。换个地方,也会有主题,譬如从北京到新疆,就有了新题材。换一个身份,也会有主题,原来为人子弟,后来为人父母,现在为人祖父,我写四个女儿,写下《我的四个假想敌》,子女的童年就是父母的第二个童年,总有新的灵感。现在我已经写到孙子、孙女了。创作是没有止境的。

        (本报记者 王庆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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