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牧南总是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写,写诗只是他思考人的存在这样一些根本问题的生活方式,就像他的诗集《望星空》,展现的便是他这种作诗的姿态。
诗集分为“思想者的星空”、“越过欧罗巴柱廊”、“江南梦里望江南”三辑,共收录了百首诗歌。牧南切入诗歌的视角是独特的。从第一辑中可见,他的语言文字具有较强的穿透力,能够跨越时空的阻隔,纵横古今,一种自由精神和浩然之气在诗行中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是从屈原的天问中喷薄而出的光/这是从李白的月亮上飘逸而来的光/这是从艾青的太阳那边呼啸而来的光/这是从中国人觉醒的智慧中迸发而出的光/一个古老的民族,以青春挺拔的姿态/屹立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站在东方地平线上》)。诗句豪迈奔放,激荡人心。这些诗篇正是这个时代的诗意见证,这激情源于他对祖国的热爱和对民族复兴的自豪。
“越过欧罗巴柱廊”一辑,作为“东方使者”的牧南,怀着朝圣的心情走进了辉煌灿烂的欧罗巴历史文化深处。在这里,那古老的建筑不断激发诗人的怀想,并且从中获得了对崇高、爱、和平、自由和静穆的体验,以及对灵魂的思索。然而,当他意识到历史已成古迹,意识到自己只是作为“艺术的朝圣者”,而不是“真诚的信仰者”时,一种东方过客的身份意识油然而生,领悟到“仰望者的目光尽头,隐约着一位母亲/东方客们无法理喻的美和伟大”(《圣母百花大教堂》)。面对梵蒂冈长廊、圣母百花大教堂、万神殿、君士坦丁凯旋门,诗人的心情矛盾而复杂。他意识到“没有信仰的时代,不会是伟大的时代/没有信仰的人,不可能成为一代伟人”。他又深知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民族身份,就是在第一辑里抒发的那种对祖国强烈的爱。因而,即使遭遇那么多的历史文化名人和面对那么多的辉煌灿烂的陈迹,诗人依然“忘不了,这儿,不是我的祖国”,依然希望快快回到自己的故乡。
既然不可能从一个异域的文化中找寻到自己灵魂的家园,诗人便构筑了一个理想的故乡——江南,作为诗意的栖居之所。在第三辑中,牧南似乎又回归了自然,融入了天地之间,诗歌中的意象:山水花鸟、风雨柳烟、日月星辰、荷塘月色、碧瓦甬道、青梅黄桃、竹林春山、蛙声渔船等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江南。但这个温婉恬淡的江南,果真只是诗人朝思暮想的故乡吗?是诗人始终无法释怀的童年记忆吗?不。这应该不是真实的江南,至少不是江南的全部。牧南念念不忘的这个诗性江南,更多的是诗人灵魂的故乡。
牧南是一个能够时时反省自己的人。对江南的思念不见得是出于归隐田园的憧憬,但寄托了一颗明净单纯的诗心,只有这个想象中记忆中的江南能够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在《望着那片青葱的竹林》一诗中,牧南写道:“不安的灵魂,在大地上漂游/云在高处,应和着人的足音/抛开名誉和财富之后/人,和万物一样赤裸/留下爱,留下思想,让灵魂安居/享用这世界的就是我们的目光/就是这充满天地间的默契,让我们/回到故乡,像那片竹林依偎着池塘。”用心灵之光去眺望,眺望江南,这就够了。
看似毫无关联,而且风格迥异的三辑诗歌,实则构成了有机的整体,是诗人面对历史与社会、自然与人生时走过的一段段的心灵旅程。它们统一于诗人对于人的存在的思考,对于灵魂归宿的探索之中。正是因为有了“思想者的星空”,牧南才可能会去思考宇宙中的“人”这样一种个体生命存在的意义问题,因而才有了“越过欧罗巴柱廊”时的遐想,才有对人的灵魂归宿的找寻,进而才达到了“江南梦里望江南”的通透澄明的境界。《望星空》,诗人守望的正是灵魂的栖息所和精神的家园,诗人所要升华的,正是人的心智与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