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援疆支教,是我30年前的承诺。能专心做好这件事,我无怨无悔!”3月20日,在光明日报社举办的“践诺新疆 服务基层——戴子清援疆三十年报告会”上,新疆和田地委原党校副校长、高级讲师戴子清的这番话,震撼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戴子清,原江西景德镇市教育局《教育通讯》编辑,31年前在本报的支持帮助下从风景秀丽的家乡“飞”往新疆支教,如今已过花甲之年。这次是退休后携妻子归乡探亲,途经北京,特意“回光明日报这个家看看”,与本报编辑记者座谈人生、理想和信念。他的讲演,受到与会者和何东平副总编辑的肯定与赞扬。
“教师要有大山一样的品格”
1981年12月21日,光明日报以“我的心向往边疆”为题在一版头条发表了一封读者来信。写信人是32岁的戴子清。他大学毕业后多次要求援疆没有结果。这封来信发表后,引起热烈反响。在本报的帮助下,他终于如愿。1982年2月21日,他登上驶往新疆的列车。车上,想到“西出阳关无故人”,戴子清怎么也睡不着。与一位戴维吾尔方帽、着滚边长袍的老人交谈,老人给他讲了解放前所受的苦,共产党、解放军给他们带来的好,连连感叹:“还是共产党好!解放军好!”老人的话,消融了他的孤独。老人在哈密下车时,他们已经成了好朋友。
戴子清来到新疆石河子121团。这里位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南沿,有4所学校,仅团一中就缺20多位教员。戴子清分到团一中,一到就接过一个“差班”。班里学生大都十三四岁,除了爱打架的,还有抽烟的、逃学的、上课捣乱的,已换过几次班主任。
“既然是来支教,光有报国之志还不行,还要有报国之能。”戴子清发现这个班学生非常好动,就成立了足球队、拉拉队,课余与学生们一起撒欢儿奔跑,假日带学生去沙漠旅行,农忙领学生下连队劳动,还在班里开展了唱歌、演讲、办墙报、智力竞赛等活动。初三毕业时,班里每个学生平均分提高了50分,获多种文体奖项,一跃成为全校先进班集体。
一有时间,戴子清就骑自行车家访。一次寒假家访,有位家长惊讶地说:“老师,您知道今天的气温吗?零下30度啊!”当地人都不敢出门,问戴子清是怎么过来的,他淡淡地回答:“早已习惯了。”其实,支撑他的是一种信念、一种责任。面对这样的教师,家长们说:“放心了。”学生们给他写信:“我们不会忘记您对每个同学的教育和培养,您像父亲般严厉,又像母亲般慈爱。”
“教师应当有大山一样的胸怀和品德。教师有责任了解每个学生的特点,尊重、爱护学生的人格。教师自身的精神和责任感,是点燃学生希望的火炬。”戴子清说。
1983年,戴子清和来自山东青岛的姑娘刁葵华成亲。新房是土坯旧屋,时常漏雨停电。暑假,夫妻俩打土坯砖,垒砌院墙,平地整畦,种蔬菜瓜果,一家人吃上了新鲜菜。1987年,女儿出生。他给女儿取名戴岳。他说:“我喜欢大山,喜欢大山一样的品格。”
“沉下去、沉下去、沉到底”
1988年,戴子清出任学校党总支负责人,仍坚守教学第一线。1990年,学校被评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先进学校”。就在这一年,自治区党委、兵团党委决定选调一批基层领导干部支援南疆建设,巩固基层政权。戴子清主动报名。有人对他说:“你苦干了9年,也有了老婆孩子,何必还跑到南疆去自讨苦吃。”他说:“我是为援疆支教来的。党和国家的需要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他举家迁往和田。
和田地处昆仑北麓,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端,多风沙、浮尘,是以维吾尔族为主体的、多民族聚居的贫困干旱地区。戴子清在墨玉县扎瓦乡任乡党委副书记,主管教育、卫生。他是当地这个层次第一位汉族干部。下乡考察,他发现村里缺教员、缺教室、缺课桌,不少学生还坐在沙土上露天听课,便不断反映和争取。这个乡逐渐补充了40余名教员、170余套课桌椅,以及大量过冬取暖燃料。天气恶劣,他坐不住,总是跑去仔细察看乡里每一所学校,常常干馕充饥,甚至一整天吃不上饭。维吾尔族师生见到戴子清,都高兴地朝他喊:“汉族书记亚克西!”
1990年3月26日,他接到“母病危速归”的加急电报赶回家,母亲已昏迷。3天后,母亲认出自己唯一的儿子,说:“你回来了,学生怎么办?”不久,戴子清返回新疆。5月中旬,一封家书传来母亲去世的消息。
1992年,戴子清调到县二中主持工作,仍然不脱离教学第一线。1995年8月,又调到县委党校任副校长负责教学工作,在县党校12名工作人员中,他是唯一的汉族干部。他同维吾尔族同志互帮互学,被评为模范共产党员。2001年6月,他调任和田地委党校校委委员、副校长。他继续坚守讲台,给汉族乡镇干部、县直机关干部、理论骨干授课,常常写稿、备课至深夜甚至天明。
近年来,戴子清在完成大量教学任务之余,常常外出宣讲中央精神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2007年秋天,他从偏远的民丰县开始,前往于田、策勒、洛浦、和田、墨玉、皮山等地一场接一场地宣讲,一直讲到沙漠深处的安迪尔乡,讲到昆仑山里的柯尔克孜民族乡,行程近2000公里,听讲人数达1.56万,其中各民族教师1.1万余人。
有数批来到121团的内地青年,陆续离开了,只有戴子清岿然不动。乌鲁木齐、石河子市有人给他安排工作,他也拒绝。女儿戴岳到了上学的年龄,亲友要接去内地,他觉得“更重要的是精神品质的培养和锻炼”,把女儿留在墨玉。2005年,戴岳参加高考,考分高出一本录取线近100分,但在父亲的影响下,戴岳选择了新疆大学,直至读博士,也未离新疆。
30多年来,本报多次跟踪报道戴子清的事迹。他赴疆伊始,曾有人说他想出风头,在内地找不到对象,说他傻气,只知道工作看书不会交朋友。戴子清把这些议论看作是对自己的磨砺。他常常把珍藏的本报报道拿出来细细品读,从这些报道中,他得到了一种绵长的、巨大的慰藉。他把光明日报看作人生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晴朗的天气,他常常推开窗户,凝望远处的巍巍昆仑。他还多次深入昆仑山乌鲁瓦提水利枢纽工程所在地讲课。在他眼中,昆仑是堂堂的西北汉子、德高望重的长者。他说当他奋斗在边疆教育第一线,尽心为各民族乡亲服务,总能听见昆仑在勉励自己:“沉下去、沉下去、沉到底……”
3月20日,戴子清讲的基层故事,激起光明日报员工一阵阵掌声,精神抖擞的戴子清夫妇满脸幸福。(本报记者 闫 磊)